折风向翼+番外(133)
他也应该允许自己沦陷,承认自己心折于那人,无论他是何种面貌。
谢玉台执起青玉眉黛,在那人额前的远山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山间倏而云雾缭绕,彩光频见。
他虽然手笨,可这不妨碍他有一个好审美。在勾画了数笔之后,这两道远山眉终于无可修饰。
“好了。”
谢玉台站起身,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还没完。”段冷看向玄水镜前的胭脂盒,“还要点妆。”
“点妆?”
“就是描花钿。”
谢玉台面露难色地打开了那个玛瑙胭脂盒,有些担心自己的技术。“要画什么样式?”
“随你意。”
谢玉台回忆起,自己幼时曾在画工课上学过梅屏的画法。寒梅傲雪而开的神姿,也恰好适合如今的段冷。
“那我就为你画一朵梅花,怎么样?”
“好。”
谢玉台取了一支工笔,蘸过嫣红色的胭脂,先绘出了五个梅瓣的形状,再点过一抹桃粉,点在梅花的蕊心。
只消片刻,一枚艳丽而不失傲骨的落梅便出现在段冷的眉间。
收笔后,二人双双看向那面玄水镜。谢玉台顺势起了身,立于段冷的背后,一只臂弯搭在他的右肩。
玄水镜中,一对锦衣玉服的璧人相携而立。两套雪金配色的华冠相得益彰,他们般配得就像是一首合辙押韵的七言绝句。而在他们的注视下,玄水镜上竟然渐渐起了波纹。
玄水镜顾名思义,其实只是一汪取自仙界玄池的灵泉。灵泉有形而无界,向来可以根据照镜之人的心意而发生改变。若镜中人心神震颤,玄水镜的水波也会跟着晃动。
此时镜面上水波荡漾、涟漪阵阵,不知是谁的心潮澎湃,又或者二人兼而有之。
良久,还是谢小皇子先开口。“这身鸾凤衣,比大红喜服要好看。”
“这话从一贯大红大紫的七皇子口中说出,还真有些不同寻常。”段冷揶揄道。
“嘁,你说小爷俗是不是!”谢玉台脖子一扬,“我告诉你,你夫君的审美全青丘第一!”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
那人清冽的声线中充满宠溺。谢玉台落下目光,忽然瞥到那只被搁置在八仙桌上的黑色笠帽,心下一紧。
“戴了这凤冠,就不能戴你那面纱。等会儿祭礼和岁宴众妖齐聚,你怕不怕?”
段冷没有回话,但是他膝前微微蜷缩的手指却出卖了他。谢玉台知道这与胆小无关,而是他的心结使然。
“别怕,有我在。”谢玉台拍拍段冷的肩膀,目光坚定。“出了什么事,都有顶天立地的七皇子给你担着。”
段冷看着谢玉台信誓旦旦的样子,忽然想起数日前自己怀里那个软糯可爱的狐狸团子。这对比的反差感太猛烈,不禁让他浅浅勾唇。
“况且,青丘几位过了万岁的长老都闭关修炼去了,族中没什么修为高深的妖,你不用担心。”谢玉台安慰道,“女君也不过八千岁。”
在那人坚持不懈的宽慰下,段冷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谢玉台瞄了一眼日冕,也是时候准备出发了。
他对着玄水镜中的段冷粲然一笑,行至那人身旁,行了一个极其优雅的礼。
最后一个定格的动作,是他弯着脊背向段冷伸出一只手。
“夫人,跟我走吧。”
像所有高位之上的女子一样,段冷颇有气势地提步转身,背后的云肩浅浅地曳过一个角度,凤冠上的珠玉招摇却不至凌乱。
他将手轻轻落在谢玉台的掌心。
暖阁的雕花朱门应声而开,除夕之夜寒冷却又清新的风徐徐吹入,与庭院中几瓣飘落的海棠花一起,在段冷和谢玉台的身前打转绕圈。
他们就在这样的馨风中,相携走出了沉香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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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陆拾·祭礼
青丘岁宴之前的祭礼,其行进路线几乎与大婚那日一致,只不过整个方向调转过来。二人需要自沉香榭分别去往望秋台与连荆门,于两处取神火而返,再到华胥洞前合炬。合炬后由二人共执,最终投入青丘先祖们的衣冠庙前,以换取千年的福祉与庇佑。
去往望秋台的路谢玉台早已熟稔。他遣散了引路的侍从,举步生风地走在青丘王宫外的康庄大道上。
随行的队伍从不用召集,便有无数求福的青丘子民自发地跟在谢玉台后面。众妖皆身着雪、金二色的织羽,远远望去,就像一条流动在桃林间的星河。
至望秋台下,玄道司长正立于石阶之下。他身着一袍庄重的玄色礼服,向谢玉台递出手中之物。
“七皇子,请纳‘岁承’。”
谢玉台低头看去,那乃是一柄被从中劈开的曜石火炬,他面前的是其左半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