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他修无情道(53)
眼前的景象只能说是触目惊心:谢翎在傀儡里设定了保护主人,所以在容棠第一次将额头撞破出血的时候,那些纸一样的傀儡便拉住了他。
但谢翎却忘了,容棠也是会谕的。
谢翎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发冷,整个人都在抖。
容棠竟是直接割破手腕,以血名谕,几乎是拼尽一切也要挣脱束缚,去拥抱死亡。
谢翎的纸傀儡要拉住他,他便用血抵抗傀儡,朝着他想死的地方再上前一点点;那些谕抵抗不住,容棠便让血流出得更多。
于是整个寝殿里,目之所及,全是血。
容棠被那些纸傀儡死死地拽住,面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脸上却只带着释然的笑。
谢翎下意识地冲上前,跪在容棠的面前,不知所措地抓住他的手。
他感觉自己几乎抓不住身下那只冰凉的手,容棠只是平静地望着他,面容如水痕般悄然无声,什么也瞧不见。
还好,还有脉搏。
谢翎听见自己急促如鼓的心跳,他紧紧地抓着身下人纤细的手腕,竭尽全力把自己的灵力传给容棠。
几息之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呼吸,就像溺水之水抓住浮木一般,本能地把自己的所有传给容棠。
容棠却依然只是望着他,缓慢地,缓慢地露出一个笑。
他很轻地说道:“谢翎。让我死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
谢翎勉强着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攥着容棠的手却依然不敢松开,“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我,我会——”
我会保护你的。
但谢翎的话尚未说出口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对上的只是容棠厌憎而冷漠的眼睛:“你还要再继续骗我吗?”
谢翎愣住了。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谢翎听见容棠喃喃自语,“你是当我是傻子吗……你当我不知道你是魔尊,当我不知道我体内被你放了魔骨……”
“在你们的眼里,我就这么傻吗。”
他似乎像是要哭了,却又笑了两声,“被骗一次还不够……还要再被你们骗第二次吗。”
“你们原本就是同一类人……”
“不,我不是……”
谢翎听着容棠心如死灰的话,只觉得浑身冰冷,下意识地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容棠却突然抬起头来:“所以以后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我既已是您的炉鼎,您想如何取用便如何取用,又何必再说些恶心人的话哄骗于我?”
谢翎彻底呆愣在原地。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喉头,他微微张着嘴,只能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意识到有些话如果这时候说不出口,那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容棠,我,我只是喜欢你……”
“喜欢我。”
容棠轻轻地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他轻声开口,“原来喜欢我,就要把我炼成炉鼎。就要让我永远为奴为仆。”
“要欺骗,要伤害。”
容棠说道,“如果这也是喜欢的话——”
他望向谢翎,微微笑起来:“那我求您,不要再喜欢我了。”
容棠跪在血泊里,脸色依然还苍白着。他踉跄着爬起身,身上的残衣沾了血,在地上蹭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他跪倒在谢翎的面前,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探向谢翎的衣摆。
“你——”
谢翎只觉得胸口沉闷得难受,他听见自己发涩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用我的嘴,帮您弄出来。”
容棠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点困惑,他的脸上沾着一点血,却显得整张脸艳得更惊心动魄,“这不是您所要求的吗?”
谢翎在近乎窒息的沉闷里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在气头上对容棠的威胁。
他终于感受到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他完全可以对眼前的人施加暴力而让他强行驯服,他有千百种方式能让容棠只看着自己一个人、只听从自己,可随之而来的,眼前的人却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从前的恶因终于结出了累累的恶果。
谢翎期待地站在树下想要品尝果实的甜美,却被艰涩的果子砸到遍体鳞伤。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一步一步走向最恶劣的彼端,他无可挽回。
因为他曾经的欺骗便是原罪。
他和容棠再也回不到地牢里的从前。
他可能……再也得不到那颗曾经为自己而跳动的心了。
谢翎不知所措地看着容棠一步一步地向自己凑近:他撩开自己的下摆,完全不得要领而又青涩地跪在自己身下。
他能感受到容棠身上的抗拒和对自己的厌恶,但那些都被容棠重新隐藏在那张皮囊下:容棠再不会将自己的情绪表露给自己看,他已经关上了门,而自以为握着钥匙的谢翎却只绝望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