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绒庄园+番外(118)

作者:只吃苏打

经过一番斟酌,珏书首先提出了一个较为客观的问题:“什么时候入的伍?”

“差不多是五年前,入伍后一直在军队里接受训练,后来战争爆发,就随部队奔赴前线,这几年几乎没回过剑桥。”

“为什么会想要入伍?”

“因为我还不清债,只有参军可以一笔勾销。”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我可以想办法帮你……”

在一瞬间,珏书的记忆和七年前的那个对视顺利衔接。他和Carlyle站在道路的两边,像是站在两条永不交错的川流的岸边,捆绑成束的鲜花因此荒谬、遗落河床。

“我不想让你陪我一起处于监视下,你没有任何错,珏书。”

寒风渗进外套里,珏书打了个冷颤,Carlyle挡在上风口,但风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

“你也没有错。”珏书强调。

“但是我得负起责任。因矿毒而残疾的工人,违章建筑造成的荡析离居,一辈子也填不完的贷款黑洞……就算我知道是背后有人故意干涉,我也没有办法撇得一干二净,我做不到。”

珏书并没有诘问的意思,便岔开了话题,说:“我是因为你才想做医生的。”

“我知道。”

“我还记得我第一学期的成绩差点不合格,柯林斯教授听说后大吃一惊,问我要不要换个专业学,她能帮忙通融,不过我拒绝了。”

伦敦的夏季的夜晚冷得不出所料,珏书连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都挤不出。

Carlyle目光沉沉:“珏书,不要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珏书说,“我爱你。”

珏书这个时候说“爱”,其实是一件很无可奈何的事。此时此刻,任何事物都有凌驾于爱情之上的优先权,在“爱”这种虚无缥缈的、缺乏介质传播的东西上纠结,无异于浪费时间。

他能理解Carlyle的不做声。

一滴雨滴重重地砸在珏书的眼皮上。

等两人察觉到下雨了,树冠遮蔽不到的地方都已经湿透彻了,水洼里明晃晃地积着灯光。这个点几乎没什么人像他们一样在外闲逛,珏书不得不拉住Carlyle的手在断断续续的屋檐下穿梭,等匆匆忙忙赶回家,两人的头发和肩都湿得差不多了。

珏书去卫生间拿来两块干燥的白毛巾,分别搭在他和Carlyle的头上,顺便从医药箱里找出纱布,拆掉Carlyle腰上的旧纱布重新包扎好,接着去做晚餐,放洗漱用的热水。

喜光白天上过床,洗漱完后珏书还得先将床上的猫毛粘走,Carlyle站在台灯边,出神地盯着他露出来的两指宽的后腰,忽然说:“我好像对止痛药免疫了。”

珏书没听清,转过身问:“你说什么?”

“晚上留下来陪我一起睡吧。”Carlyle说。

珏书最终没有拒绝,不顾喜光的挣扎捏住它的后颈把它抱去客厅里临时搭建的温暖小窝,坐进久违的被窝里时,困得哈欠连篇。

Carlyle白天睡过,但还是想尝试和珏书同时入睡,就关了灯,躺在距离珏书七八英寸的位置。

被窝里乙醇气味交融着珏书在商店买的便宜香皂的清香,珏书像个温顺的小动物,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安静地散发出体温。

前半夜,两个人都很老实,各自坚守自己的一席之地,后来珏书睡着睡着嫌冷,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往Carlyle那边蹭了一点。

七八英寸缩成三英寸,Carlyle再不着痕迹地将三英寸缩短为零,被窝变得格外暖和。

拥抱珏书却难以入眠的后半夜,Carlyle想起一件他没有告诉珏书的事。

从1932年12月25日至1940年6月1日的七年里,他不是一次都没见过珏书。

有过一次长达半个小时的单方面的注视。

他没有很刻意地想在剑桥众多青春洋溢的学生中寻找珏书的身影,所以只是沿着康河慢慢地走。河面上划船的学生很多,他当时想,如果他从未和珏书分开过,会不会也像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些情侣一样,经常租一条小船泛舟康河。

珏书对外腼腆,私下里对他话却很多,他可能会聊当天教授上课的内容,也可能会抱怨听不懂写不完的论文,然后向他撒娇,叫他帮帮自己。而他一定会趁机提要求,让珏书亲他一下,或者是请他吃一个可可味的冰激凌。

他们的生活会很简单,上学,毕业,工作,永远都住在一起。

想到这里,他刚好走过一座桥,躲避人群的间隙里,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河岸对面,手里抱这两本书,正在和身边一个黑头发的女生有说有笑。

偷窥珏书的私生活使得Carlyle身陷不够光明的猜忌中。

珏书和那个女生聊了十八分钟,Carlyle就看了十八分钟。这十八分钟里,珏书的面上一点不耐烦的神情都没有出现过,身体保持正面向她。最后Carlyle猜那个女生或许是想邀请珏书做什么事情,珏书点头了,而后两个人肩并肩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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