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捉鬼,童叟无妻+番外(85)
容音抬手斩断挡路的锁链,怒道:“屁,我那是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
两人明明还脸色一个比一个白,刚才还有一个在墙里头鬼哭狼嚎地放血置气,一碰头却好似喝了灵药,什么毛病都好了。
“算了……”慎鉴深深叹气,手里还捏着刚才没派上用场的布条,“先顺着原路出去吧,音音,过来,我给你止血。”
“不必了。”容音客气地谢绝,“已经凝固得差不多了,你以为我真的会玩儿命?”
慎鉴一时被噎住,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岑鹤九那对动人的桃花眼落入她眼底,透着三分趣味七分危险,“容岁弦,你在拿捏我?”
容音无耻得坦然,扯过慎鉴手里的布条,蹲下身为岑鹤九绑在腿上,“是啊。我就是赌你不会看着我去死,所以才放心大胆地放血。”
她的手腕没完全正好,腕骨一用力,还是隐隐作痛。
慎鉴看出她的吃力,上前帮忙系好,又查看了岑鹤九腹部的伤势,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是擦着边缘穿过去的,没有伤到‘重要’部位。”
“去!”岑鹤九给了他胸膛一捶,软绵绵的跟绣花拳似的,继而视线转向容音,“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容道长终于肯对鄙人交心了?”
容音脸“腾”得一红,竟然在苍白的面颊上带出几分血色,“交……交什么心?你还在梦里?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推下去?”
岑鹤九看着围在甬道高台下跃跃欲试的众鬼物,漫不经心地回应容音,“自然是员工对老板的信任啊,你想的是什么?”
“我想你姥姥。”容音咬牙切齿地摸衣兜,在其中翻找着什么。
“你是得想我姥姥,以前你去我家蹭饭不都是我姥姥做给你吃吗?”
“就我吃了?你没吃?”容音怎么看他怎么欠,心情烦躁地上下摸遍了全身。
岑鹤九看着她的动作,表情难以言喻,“你耍猴呢?”
容音停下,回头问慎鉴,“你们带火折子没有?”
慎鉴也摸遍了全身,最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火折子,“就一个了,背包落在耳室里,没来得及带出来。”
容音瞥一眼那杀千刀的门,现在应该谁都不想再进去了。
“我的包落在下面了。”容音说道,“不管什么样的阴物都怕火,我的血有限,但如果火能烧起来还能顶一会儿,至少能拖延到我们找到出口。”
慎鉴皱眉,“可是火折子能燃烧的时间实在太短。”
“所以我们需要可助燃的东西。”容音盯着他,直到慎鉴被她看得不自在。
“……你别这么看我,我连个打火机都没带。”
“有酒。”岑鹤九突然想起什么,翻身到一旁打开自己的背包,“火折子都在小慎子那里,但是我包里背了酒!”
容音觉得不可思议,“你带酒来干什么……”
“忘记放下了……可惜好酒了。”
容音看着他取出一小坛陈酒,认出是昨晚没喝完的。
她想起昨晚阿碧来房中找她,试探性地和她谈心。容音看着他心惊胆战的模样,觉得好笑,让他有话直说。
阿碧踌躇好半天,才坦言自己听到了她和岑鹤九在房顶的不愉快。
容音还以为阿碧是替岑鹤九来试探的,因此不怎么在意地说:“我拒绝陪他喝酒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在外不喜欢饮酒,怕误事。”
怕误事是真的。因为她当时已经打算好要独自进山,容不得脑袋不清醒。
更怕自己在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下,做出太过情感性的判断,毁了她,也毁了岑鹤九。
其实在进山之前,容音梳理了前因后果,已经隐隐预感到这次事件的不寻常。一切都太像冲着她来的,可她十年前明明已经手刃了那人,她心里充满怀疑,但这份怀疑根本没有能立得住的根据。
除非一个死人还能继续对云深发号施令。
可最嘲讽的,恰恰是容音现在迫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一个已死之人的威压。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威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运筹帷幄。
所以容音在权衡之下打算自己进山,先探探虚实,万一真的是云深的动作,不至于把不明就里的岑鹤九和慎鉴等人牵扯进来。没想到她还是太天真了。
或者说,是她远远低估了岑鹤九对她的紧张程度。
那晚阿碧得了她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应,唉声叹气道:“容姐,你以为老大真是让你陪他喝酒的?”
容音不以为然,“要不呢?”
阿碧道:“这两坛陈酒,是以前在岑氏老宅埋着的。老大这次回璄州,特地去寻,结果还真给他挖到了。他不远万里带两坛璄州的陈酒过来,容姐你就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容音发笑:“什么意思,想和我喜结连理?那对不起啊,我暂时还不恨嫁。”
“我有时候是真看不懂你到底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容姐,老大这一趟真的不是来和你做对的,他是想跟你好好道个歉,来求和的……你离开忘虑阁以后,他每晚觉都睡不好,听说见天儿地半夜三更爬起来瞎哆嗦,一会儿让娃娃把灯全打开,一会儿又让小黑把灯笼挂到巷子口,就怕你哪天突然想回去,或者遇到麻烦,又找不到路。给他愁的呀,想抽两根烟,又怕你回头骂他,到最后棒棒糖倒是吃了一大堆。”
容音听着,心里也不是一点波澜都没有,但到底没表现出来,“我又不是不认路,天天去上班的时候也没见他迎接我。”
阿碧嗫嚅几次,不知出卖自家老大算不算罪过,“他说你小时候出过一件事,自那以后常常夜里做噩梦,半夜里鞋都不穿,就跑到岑家宅子后门去哭,喊着要见他。”
容音当时神情一恍——这件事连她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她掉过好多回璄水,但都是小打小闹,璄水浅处可以容一个小孩子立住,一般孩子在岸边嬉闹不会有什么危险性。
但偏偏九岁那年,容音真的差一点就在里头溺死。
从那以后,她就经常半夜被噩梦惊醒,半梦半醒神志不清的时候凭着本能往外跑,回过神来总是跑到岑家。
这算救命恩人情结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岑鹤九的房间靠后门近,一开始他睡得熟,后来也摸出容音这毛病的规律——总是在二更以后犯,一般不会晚过三更。于是这段时间他便自觉睡得格外浅,后门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能惊醒。
后来岑鹤九调侃容音,她自己犯病,连带着他也犯起了夜惊症。
再后来,容音这病究竟有没有好起来,岑鹤九也不知道了。因为九岁那年恰好璄州巨变。她失踪了,留下重重谜团。
岑鹤九在对容音的将恨未恨中,痛苦着,挣扎着,煎熬着,熬过整整十五年。
终于顺藤摸瓜,找到她所在的那个破旧筒子楼的时候,他巡视着这些年来她生存的环境,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天晚上容音晚归,岑鹤九独自立在窗口,寒风厉雪刮在皮肤上生疼,他仿佛感觉不到。烟雾缭绕里,全是对自己的质问。
一会儿若真的见到她,如果真的是她,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杀了她?
如果役使式灵出手,岑鹤九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
逼问她?
假如真的狠下心把她绑回去,要折磨一个人,也是异常简单的事。更何况她孤身一人,与他无异。这样的人,就算突然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
可是当他再一次真真切切地面对那双幽深瞳孔,就是怎么也狠不下那份心。原本准备好的质问,到最后话说出口却变成邀请。
别说逼问,就算她当时真的咬死了不来忘虑阁,岑鹤九都不会强迫她。
那晚他拿着罗盘,闯进她再简陋不过的生活中兴师问罪——他意有所指地盯着她说:“你这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