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捉鬼,童叟无妻+番外(84)
而今都有人愿意为了他的死要哭昏过去了,他是不是应该高兴?
蛇群悉悉索索涌过来,很快顺着高台爬上。岑鹤九在已经布满血污的道衣上擦了擦满手鲜血,拭去手心滑腻。手臂因脱力而打颤,但还能握住这柄无数次保他性命的长剑。
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吧。
岑鹤九瞥一眼早就发现的暗门开关,笑得邪性。等他解决完这一批,剩下的留给容音和慎鉴,凭他们的能力,全身而退应当不是问题。
慎鉴靠墙坐着,整个人都笼在灰黑的光线里,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生机,“音音,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什么?”
容音听见外面细小的变化,心猛地一沉,意识到可能是蛇怪再次分化阴气了。她安静下来了,因为她意识到了岑鹤九的打算。
“我现在没空和你讨论哲学问题。”容音头也不回地拿起太清剑,剑身和着墙外的雄剑轻轻翁鸣,手心都有些发麻。
“……音音,你还要挣扎多久?”慎鉴迎着微光抬头,容音这才注意到,他的一只镜片碎成了蛛网,只是在此情景下显得他莫名阴暗,“乖乖回去不好么?”
剑出鞘,寒光毕现,容音的手抖了抖,“你说什么?”
话说出来,才意识到声音也在抖。
慎鉴的薄唇弯成一轮朔月,“你知道岑鹤九当初为什么会留下你么?”
容音沉默不语,等待他的下文。
“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以为你们之间真的还有机会?是不是觉得当局者迷?没关系,我是旁观者,我看得清楚。容音,你一早就喜欢上了岑鹤九,只是你也怕将他牵扯进云深的事件,所以一路犹豫一路踌躇。可是有用吗?因为你的固执,所以还是把他拉入了地狱。而你能重新回到他身边,也只不过是得幸于他念旧而已。”
只是?得幸于?念旧?为啥人非得在绝境里互相伤害呢?这也太扎心了吧。
以前容音在网上看见别人说“扎心”二字,还多次表示嗤笑,现在自己终于体会到了,才知道个中滋味。
“你在怪我把你们拖下水?”容音的皮肤被泪水浸渍到麻木,声音空洞得可怕,“我逃了十年,十年里我苟且偷生,不惜连风骨都折了,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不想……再回到那里啊。”
慎鉴摘下眼镜,手背覆在那双狭长勾人的双眼上,深深叹息道:“要是这次我们能出去,你就回去吧。”
容音狠狠擦一把眼泪,盯着早已满是血污的外套看了半天,咬着牙说:“你说了不算。”
说罢挥剑往自己左臂划去,顷刻在白皙的皮肤上拉出一道血口子,触目惊心。
慎鉴整个人立刻吓得弹起来,“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他手忙脚乱地从衣服上扯布条想止血,容音却淡然回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咧嘴笑了一下,对着外面说:“岑鹤九,你个大垃圾,你想为我去死,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背负一条人命?既然你不尊重我的意见,那我也没必要顾及你的感受。”
岑鹤九在外面应付几个来回,眼看一条蛇缠在脚腕上,那只脚已经渐渐没有了知觉。不料蛇尾接触到墙缝底下流出的血液,立刻化成飞雾。
岑鹤九恢复了腿脚自由,旋身一脚又踹飞两条。
低头看自己全身,已经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阳气正疯狂外泄,岑鹤九觉得眼前在一阵一阵地发花。
但眼再花,他还能看清墙缝底下流出的是什么——世上怎会有比她的纯阳血再好用的镇邪之物。
岑鹤九嗅着空气中炸开的腥甜,只觉得脑子也一瞬间“嗡”地炸了,浑身的血气一股脑涌到头顶,连着震退一波怪物,最后变成一腔怒吼:“容岁弦,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闹脾气,到底拎不拎得清轻重?”
眼看血泊在脚下汇成一汪,那些蛇怪都不敢再贸然冲上来了,可放眼望去依旧黑压压聚成一片,看着头皮发麻。岑鹤九低头一看,心情更是沉重,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不停翻涌。心疼、愤怒,还想立刻打破这该死的墙,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可是他心里清楚,即便以后他再也无法触及到那种温度,也不能在这里拉她一起陪葬。
“别闹了!你的血能有多少?你知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邪祟?”岑鹤九低低斥她,但容音却分明感觉到,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是在掩饰体力不支。
“音音……”
慎鉴试探着上前,容音将太清剑横在他清瘦的颈上,神情冷然,毫不客气地威胁道:“你再靠近一步试试看?”
见慎鉴不再有所动作,容音才把注意力放在墙外,一面任鲜血顺着手臂流下一面说道:“岑鹤九,我是在帮你拖延时间,你别不识相。现在你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找一下开关了,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放我出去,我血可马上要流干了。”
“你敢!”岑鹤九气急败坏地俯身去摸开关,“容岁弦,先说好了,一会儿你出来和小慎子先跑,我来殿后,和原先说的一样!听到没有?!”
“好。”容音淡定地答应,心里却骂骂咧咧,心想老子听你的就有鬼了。
门一开,容音就暴躁地提着剑冲出去,“要走一起走,你一个人上演英勇就义算怎么……”
骂到一半,哽住了。她喉咙滚动几次,愣是没把那声哭腔咽回去。慎鉴跟着出来,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做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你是……垃圾吗?早知道这样,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拼一把呢?”容音再也无法掩饰心底翻山倒海的痛意,哭得稀里哗啦,捧着他千疮百孔的身躯,用自己的血化去所以缠在他身边的阴秽之物。
甬道中的墙壁上埋藏着暗器,百十来条二指粗细的锁链从四面八方射出,链头上焊着锋利的矛头,上面有倒刺。
岑鹤九的腰腹和一条腿的膝盖都被锁链射穿了,牢牢钉在地上。他用另一条尚且能使上劲儿的腿勉强撑着身子,没倒下去。
难怪他一直在甬道里。不是因为他想保持地理优势,而是根本想走都走不了。
岑鹤九脸色苍白地苦笑,伸手去捂容音手臂上的伤口,“我给你买豆花,救你出璄水,何曾在你面前这么难堪过?我不要面子的啊?而且……”他捂着腹部的伤口,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下,“你不是也受伤了么?我们得……保存战力,否则就算逃出陵墓,能不能出锁龙山,太难说……”
“你是觉得你牺牲了,可以变成我的式灵助攻一把?既然如此……”容音眯眼,表情诡谲,挥剑如风地斩下去。
第69章 双蕖怨33
岑鹤九下意识紧闭双眼。
他的话半真半假。保存战力是借口,革命尚未成功,还需保存火种——只不过这火种不是他的策略,而是他的私心。
他想过,用容音的血兴许可以拖点时间。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为自己放血谋生?
他又不是黑心的黄世仁。不仅不是黄世仁,而且像极了杨白劳。
舍不得拿她冒险,也不能容忍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不求送一个完好无损的她出去,只求自己的拼命能换来她今后好好地活。
忘了那些令人不快的过往,真正地,作为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只为了自己活下去。
下一瞬冷剑寒风贴着他的皮肤擦过,干脆利落地斩断束缚着他的锁链,那些锁链仿佛有生命般再次纠缠过来,但沾到容音的血又迅速偃旗息鼓。
“式灵么,阿碧足够顺手。你要是想把他过继给我,我还可以考虑一下。至于你,还得继续活着给我发工资。”
容音说罢,护着岑鹤九滚到一边,踹了那链子两脚,“想在姑奶奶眼皮子底下作妖?怎么不去打听打听姑奶奶的来历呢?”
岑鹤九乜她一眼,“你有什么来历?你有吃着豆花眼不看路结果掉进璄水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