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捉鬼,童叟无妻+番外(24)
那一晚他带着自己心中的浮针来到一片破旧的居民区,靠在楼头等了一夜,从日暮夕阳等到寒降露生,再到白雪飘摇,仿佛又等过了漫长的十五年。
他抽了一支又一支烟,星火被碾灭一点又一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等到那个人影出现的时候,他知道,罗盘终于找对了方向。
只是可惜,老岑留给他的那串辟邪的珠子,被他一激动,扯断了。害他趴在门外找了半天的珠子。
话说——
“容音呢?这都几点了,我把员工惯成这样了吗?”岑鹤九把当天的报纸往桌上一扔,这丫头怎么好像从那天以后就躲着他?
慎鉴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在一个白瓷小碗里鼓捣药材,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你可别以为是音音躲着你啊。她早上给我发了消息,说有点事,正在赶过来。”
岑鹤九顿时更炸了,“到底你是老板我是老板?怎么一个两个请假都不告诉我呢?”他站起来原地踱了几步,顺了顺气,“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慎鉴笑得平淡,“刚才——我去院子里照顾那些小植株的时候。”
“这小丫头片子,回头我非扣工资扣到她哭不可……”
岑鹤九话没说完,就看见慎鉴整个人从凳子上滑下去。
他慌了神,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一条胳膊扛在肩上,“阿鉴,你别吓我,你怎么了?该不是你的药副作用终于祸害到你自己身上了?”
倒下去的慎鉴双目紧闭,嘴唇也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草。”岑鹤九咬着牙暗骂了一声,做医生的能把自己折腾到这份儿上,这小子该不会熬了几个晚上没睡觉吧?
岑鹤九腾不出手,喊阿碧拨了急救电话。这巷子里头难找,他还得把慎鉴扛到大街上去等救护车。
别看慎鉴平时一米八几的男人,现在扛在肩上,轻飘飘的就跟一女人似的。岑鹤九不免怀疑自己平时到底是有多苛待员工,都饿到这份儿上了吗?
阿碧追在后面喊:“老大,你自己行吗?要不要我和你一起?”
岑鹤九想了想,生怕慎鉴这突如其来的病来山倒内情不一般,索性叫上阿碧也能保险些,“你跟我一起去。”
“那一会儿容姐来了怎么办?”
“让娃娃待在店里。那丫头自个儿有谱,不用担心她。”
岑鹤九知道阿碧在担心什么。他们这样的人平时轻易不会有这么严重的病况,阿碧是担心慎鉴招了厉害的邪祟。但忘虑阁好歹是岑鹤九自家的店面,他太清楚这里的安全状况。若说单纯是撞邪,不存在的。
等容音风尘仆仆地赶到,店内空无一人,倒是有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弥漫。
她打量了半天,前院植物架下栽着一棵巨大的植物,不知道是什么,诡异的味道就是自它而来。
前院大客厅的博古架后探出一个脑袋,顶着一支冲天辫,白白胖胖的脸上还堆着两坨红晕。俨然是上次见过的年画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儿。
容音摘下围巾,环视一周后问道:“人呢?”
小东西迈动小短腿从高大的架子背后绕出来,纠结地缠着肚兜道:“出、出去了!阿阿阿——阿碧哥哥叫我看店,等容姐姐过来。”
这家伙仗着自己外形短萌,绕了个圈子,直接喊她“容姐姐”。
容音忍不住蹲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鹤九和慎鉴一起出去了么?”
她点点头,“嗯,还有阿碧哥哥也一起走了!”
“知道他们去哪了么?”
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想,“慎哥哥好像不太舒服,老大就带着他走啦。”
那就应该是去了医院。
正想着,上次和容音拌过嘴的灵物也现了身,依旧是乌漆嘛黑的一团,连五官都看不清,“鹤九带小慎子去了医院,让我们留着看店。”
说罢自顾自说道:“丫头今天身上的味儿好闻多了!莫不是真的去闯过鬼窝!哇哈哈哈!”
容音忍不住出手教训了这个黑鬼,打得他哭爹喊娘方才停手,容音平静了一下,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的世界观。慎鉴是个道医,在业内还有很多大佬指明要他出诊,容音看他自己也在院子里养了不少常见的养生药材,怎么会闹到要去医院的地步?
莫非是急性阑尾炎?
岑鹤九没告诉她,约莫也不是十分重大的病情。容音又拍了拍小家伙的头,难得一见地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摸着红红的肚兜笑开道:“我的原形就是一张祖传的年画,所以大家就叫我娃娃!”
说着往容音怀里蹭了蹭,不知为何,今天的容音虽然面容有些疲倦,身上的气息却比往常要柔和许多,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祖传的……年画?
容音由着她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心道岑鹤九家的收藏癖好可真独特。
她陪着娃娃腻了一会儿,便起身去内院的客厅,打开桐荫网站查看单子。
这网站上的信息其实驳杂得很,相当于一个大型的交易网络,上面不止有他们一家接单,事主的单子也是五花八门。
容音在自家的一堆委托中略过年轻人起哄的下单,翻到中间,顿了一下。
委托内容是驱鬼,简述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49:梦不醒,人魂尽。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看得人疑云重重。
下单位置是北方的某个村落,唯一的一个联系电话还是座机。
容音盯着那个叫“亭晚”的昵称思索了几秒,把这个单子暂存了。
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容音还是决定打个电话问问。她刚调出慎鉴的手机号,屏幕便突然闪动着岑鹤九的名字。
容音接起,“喂?”
岑鹤九的声音少有的紧张,“喂,阿鉴出了点事,你赶紧带着他的药来趟医院。”
容音心里也打起了鼓,“你们不是在医院么,怎么还要我带药?”说着起身,“他的药在哪?”
“阿鉴从小就身体不好……别管那么多了,你来了再说。我不知道药在哪,你去他房间找找,是个蓝色的瓶子,手掌大小。”
“好,我找找。”
容音几个大跨步跑上二楼,看见三间房。犹豫了一下,先推开右手边那间。房间里不知道摆着什么墨,开门便撞入一怀松香。窗台上摆着一盆小小的景观四季竹,随着窗缝漏入的细风轻轻颤动。
一整面的墙边都落着书架,空出的一面墙上挂着一件道衣,是上次容音穿的那件。
原来是他的。
铺着笔墨纸砚的桌上压着一柄剑,荼白的剑穗细长,一直垂到桌沿以下。
眨眨眼,似乎就能在眼前浮现出那人罩上道衣手持太虚的模样。
容音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后,伸手带上门,往左边那间寻去。
这一次终于找对了。
房间里的药瓶大大小小,种类繁多但摆放整齐,除此以外在窗台上还分类晒着一些药材,满屋子都是药香味。
容音的目光在靠墙的博古架上来回扫视,挨个格子翻过去,连旧书后面的隐蔽处都翻了。中途还翻出来一块上了年头的碎玉,刻着一个“犀”字,上面还有个一半的四点水,却是猜不出究竟是哪里碎下来的了。
这忘虑阁真是人人都爱怀旧,多少年前的破烂儿都不扔。
容音把碎玉塞回原处,最后终于在角落厚厚的古书旁看到一个小蓝瓶。烟蓝色的小瓷瓶上堵着一个木塞,容音将它拍了照发给岑鹤九。
岑鹤九很快回道:“就是这个,赶紧过来。”
然后发了个定位,“406病房。”
容音回了俩字,“报销?”
岑鹤九差点吐一口老血一块被送去ICU,“报销!”
容音很满意。谁还跟钱过不去不是。
病房里只剩两人时,岑鹤九正在头疼地跟基友吐苦水,“我跟你说,那小丫头片子在某些事情上,好像有些莫名其妙的偏执……”说着仰天长叹,“我终于懂了,原来她的别扭都不叫别扭,都是因为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