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婚(28)

作者:久陆

“你可以帮孙玉豪,但如果你打死李田峰,你现在应该已经被移交到看守所了,看守所里的大通铺会挤着睡十几二十个男人,就算不是死刑也是死缓到无期,抬头不见天日几十年,狱中表现好无期可能变有期25年,你今年29岁,如果幸运真的能在监狱里活过25年,出来的时候你就是54岁,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不废不残无痛病,你54岁……”

盛明谦用最平静的语言跟他陈述事实,叶涞一阵阵后怕,后背冷汗直冒,把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一点。

“叶涞,你当时,是不是真的想打死他?”

盛明谦并没点到为止,这次追根问底,微微偏头看了眼叶涞。

叶涞一动不动,回忆起手心里残留的凳子腿的冰凉,还有上面沾的血的热度:“我看到孙玉豪的样子,失控了。”

盛明谦没再追问,他看出叶涞并不想回忆,很快又转移了话题。

“这部剧后面的戏别拍了,那个导演就是李田峰的狗腿,会盯上孙玉豪,导演没少背后出力。”

叶涞木讷着点头:“不拍了。”

山路弯弯曲曲,还在下雨,盛明谦开得很慢,但急转弯处叶涞的身体还是因为惯性偏向盛明谦那侧。

车窗外是起伏的浓黑山影,用沉默回应这场下不尽的雨。

叶涞望着窗外想起什么,突然开口:“那年我们也在山里取景拍摄,我迷路了,最后是你找到我的,明谦还记得吗?”

车已经开下了山,上了平稳宽阔的大道,盛明谦却突然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打了双闪。

一双深幽的视线刮在叶涞脸上:“叶涞,我不仅记得这个,我还记得,你是怎么跟我表白的。”

盛明谦的话像是一记炸药,在叶涞脑子里轰地炸开,滚滚浓烟挡住了他的视线,一瞬间听力都在变弱。

“我……我不记得了,我跟你表白过,是吗?”

盛明谦两手用力抓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叶涞,你的表白是不是对谁都那么随便跟敷衍,张嘴就来转头就忘,还是说,你表白过的人太多了,到最后自己都忘了?”

“我没……”叶涞想说他没跟别人表白过,但他此刻没法正常思考。

他跟盛明谦表白过吗?他竟然全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忘?

叶涞记得那晚他受了伤,盛明谦背着他下山,他趴在盛明谦背上说了很多话,大多前言不搭后语,相比于自己说的话,盛明谦温暖又宽厚的背才是最后的印象,深深刻进他骨头里。

等到眼前黑烟散去,盛明谦的话像根针,把他记忆里那层断裂的部分重新缝合修补,虽然依旧是大片模糊,但叶涞还是想起了被他无意间忘了的那小段空白。

五年前拍戏的时候,他跟盛明谦表白过。

第23章 收进盛导工作室还是收进盛导房里?

那年夏天也是在山里,风雨没有今晚这么大,细雨细风的山林间笼罩了一层蒙蒙白气,雨雾缭绕里增加了一份神秘感,又让人忍不住想要撩开那层面纱,窥探一番那层纱后的真面容。

山里的戏份并不少,很多场都是雨季戏,《生剥》剧组早在开机的半年前就已经选好了取景地,雨季之前就进了山。

一开始拍的大多是重要的主角戏份,叶涞兢兢业业干着在剧组打杂兼职导演助理的活儿,每天跑来跑去,就没闲下来过。

进山前他们已经拍了两个多月,盛明谦也早就习惯了身边那个默默做事,不怕吃苦受累的小助理,进山的时候他甚至没让自己的助理跟着,有什么事儿都喊叶涞。

“叶涞,去找一下编剧王老师,有个问题跟他说一下。”

叶涞抱着道具跑过去:“好的盛导,我现在就去叫。”

他说完抱着道具又跑了,盛明谦喊他:“你把东西放下再去,急什么?”

叶涞跑出去两步又折了回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额头上的发丝乱了,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头发丝不再遮眼睛,那双笑眯眯的桃花眼像是有无限引力,能把人吸进去一样,望着盛明谦:“盛导我现在就去。”

“不用跑。”叶涞都转身走了,盛明谦眼前还晃着那双眼。

叶涞边跑边回头应声:“知道了。”

片场里盛明谦除了喊开机声跟喊咔声,剩下的就是使唤叶涞的声音。

“叶涞,把这份文件送到那边场务房间里。”

“叶涞,去把那几个演员叫过来,讲讲戏待会儿正式开拍了。”

“叶涞,你过来,跟他对对戏。”

找不到叶涞的时候,盛明谦四处张望着喊人:“叶涞,叶涞呢?去个人把叶涞给我叫过来,乱跑什么……”

他一喊,半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就那么一声接一声传下去,喊叶涞赶紧过来,盛导着急找他。

找到人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叶涞手里拿着分镜稿,盛明谦就是看一眼,瞅一眼就让他走了。

叶涞身处其中不自知,并没发觉他的名字多么频繁地出现在盛明谦的嘴里,剧组副导跟他开黄腔:“叶涞,你可太能干了,直接让盛导收了你算了。”

编剧在旁边接了话头:“收进哪儿?收进盛导工作室还是收进盛导房里?”

盛明谦本来背对着他们坐在旁边抽烟,听完他俩的话一个眼神甩过去,副导跟编剧都举起手:“盛导生气了,不说了不说了,不该开小孩儿玩笑。”

就他们几个人,反正也没外人,副导还不怕死跟了一句:“盛导,叶涞真不错,你不考虑考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涞在旁边低着头,一个呼吸都不敢乱喘,耳垂上悄悄爬上两抹粉红,又蔓延到脖子根。

那时候剧组里所有的人都认为,叶涞这算是攀上高枝儿了,以后不愁没戏演了,看盛明谦对他的态度就知道。

有时候演员想请个假,都是先提前去找叶涞问问,提前通通气儿,如果听说盛导心情不错,那就壮着胆子过去请假,如果听说盛导心情不好,那干脆提也不提。

盛明谦不仅教叶涞怎么演戏,还手把手教他怎么导演,有时候拍完一条,还让他说说自己的想法。

一段时间之后,叶涞再看剧本时的思维也不一样了,跳开了那个固有的思维模式,能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故事里的人跟事。

那时候他还从盛明谦身上学会了一个词,因果。

因果因果,因果不空,种因得果。

只不过那时候叶涞没想到,后来的那么些年,他跟盛明谦两个人始终没逃过这两个字,反而身陷因果之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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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到了叶涞的那场戏,盛明谦又跟编剧产生了分歧,两个人各执一词,谁也不服气,又谁都说服不了谁,两个人争执了半天,那天的戏份一直从早上拖到下午。

就在摄影师说再不拍光线就没了,这时候叶涞提出那就先拍两版好了,拍好之后再讨论。

两个人终于不再争论,盛明谦拍了两版,最后他跟编剧又同时想出了一种更好的拍摄方式,两个人第二天把剧本里的一个剧情改了一下,增加了几场戏,让剧情冲突更明显。

增加的是几场雨戏,几个少年在山林里打赌,最后遇到危险时叶涞演的池文被同伴抛弃,池文一个人在山林里迷路,三天才从雨林里走出去的戏份。

那几场雨戏是在一处山洼里拍的,五个人的大场戏拍完,只剩下叶涞自己的戏份。

叶涞淋了半天雨,依旧没拍出盛明谦想要的效果,大雨停停下下,盛明谦要求镜头前后的雨丝跟光线效果也要一致。

在大雨里ng了三次,大家都穿着雨衣雨鞋,也都淋得不耐烦了,盛明谦骂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叶涞,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刚刚的表情不对,三天,你能体会三天的绝望吗?”

“这么大的雨,你让十几个工作人员陪着你一个人在这儿耗时间吗?剧情我已经跟你讲过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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