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不是不知顾出云一片孝心，只是这般苦了宁宁，“出云……”

“呀呀！”宁宁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襁褓里探出头，对着镇北王伸出了小短胳膊，咯咯笑个不停，“呀呀！”

镇北王一愣。

顾出云笑道，“父王您看，宁宁愿随您去的。”

镇北王终于把宁宁一把抱紧，声音里有几分哽咽，“乖宝！”

顾出云看着这个叱咤风云半生的男人难得露出这一面，心下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无踪，他笑着挥了挥手，“父王珍重！”

镇北王把宁宁的襁褓绑在身上，回首看了顾出云一眼，“出云，我凌家无愧天地，但功高终震主，若真走到那一日，你只需记住……”

“你是我东北的运道。”

“孙叔！”小桃急匆匆的提起浣衣篮，“等等我！”

谷雨村临河，家家户户都靠着这条河为生，有大娘笑道，“桃子，又指着孙大人给你说亲呢？”

小桃有些脸红，脚下步子却丝毫没慢，“孙叔！孙叔！”眼看着男人进了林子，小桃提起裙摆跑了起来，“孙叔！等等我……啊！”

孙乾隐约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他还有急事，只停了一瞬，又步履匆匆的走了。

孙乾走进庄子，孙平正候着他，脸上笑意盈盈，“老爷！好事啊！”

孙乾也一脸喜色，“可是贵人来了？”

孙成连连点头，“酉时到的，现下在茶室喝茶呢。”

孙乾不好让贵人久等，简单梳洗收拾了一番就朝茶室走去。

茶室里只四个人，两位贵人正在下棋，一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抱剑站在一旁，一个娇俏丫头守着炉子漫不经心的扇扇子。

“孙乾拜见世子！夫人！”

顾出云落下一子，扭头道，“虚礼便免了罢。”

孙乾在下首坐下，腼腆的笑道，“本该在庄子上候着世子与夫人，只是今日是收租的日子，不亲自去我实是放心不下。”

紫芸给孙乾也斟了杯茶，孙乾忙道，“多谢姑娘。”

紫芸对他点了点头，孙乾便也认真旁观起棋局。

顾出云落下最后一子，挑眉笑道，“世子好大意。”

“是我技不如人，夫人好厉害！”凌战野放水放的滴水不漏，拍起马屁也不嘴软，“得与夫人周旋半个时辰已是荣幸，为夫甘拜下风呢！”

顾出云撑头看着他表演，末了点了点头给出评语，“马屁精。”

紫芸捂着嘴笑起来，孙乾和凌海也垂头强忍。

凌战野耸了耸肩，“想笑便笑吧，”他直勾勾看着顾出云，“博君一笑也值当了。”

顾出云到底不如他脸皮厚，有些面热，低下头喝茶不语。

凌战野给顾出云斟满，又给孙乾也斟了一杯茶，“夫人慧眼识人，这一路上，孙先生的功劳我们可没少看到。”

孙乾受宠若惊，“多谢世子。”孙乾这大半年一直马不停蹄，连妻女都没见着一面，此刻听到这么一句，却觉得都值了。

“夫人与世子信任我，孙乾别无他物，唯有尽心尽力做事，以报夫人知遇之恩。”

凌战野同顾出云出门已有一月多，走了几个庄铺，都治理的井井有条，同以往大不相同，这其中少不了孙乾的功劳。

“如今临近年关，掌柜们换位在即，这事便也交给你，做的好的赏，反之则罚，你有分寸。”

顾出云当初找孙乾来便是为了让他接管所有生意，如今考察半年，此人堪当大任，用人不疑，顾出云不觉有什么，但这是生杀夺予的大权，孙乾眼含热泪，以茶代酒，一饮而尽，“多谢夫人！”

第89章 破镜难圆

谷雨村的庄子里有一泉眼，常年空着的主卧里建的有个温泉池子，凌战野很是满意，天气冷了，便每日里加几味药进去督促着顾出云在温泉里泡上一个时辰，驱驱寒气。

紫芸敲了敲门，声音雀跃，“世子，夫人，李管事让人送来了新鲜的梨子！”她是一等大丫头，在王府里难免要端着，可到了这乡下地方，和淳朴的小姐妹们反而相处的极好。

这庄子里仆人不多，却也够用了，管事的是个叫李峰的，做事很踏实，话不多，也不往凌战野和顾出云面前凑，但每日的衣食住行无一不周到的，奉上来的也尽是些新鲜的时令水果。

凌战野接过，关门时突然想起什么，“天色晚了便不要四处乱跑。”

紫芸眨眨眼，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世子也听说过那个传闻？”

凌战野不置可否，“总归不要瞎跑。”紫芸的三脚猫功夫在行家面前实在不够看。

紫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山神也是够玄乎的，我听说前不久村里就又消失了一个女孩……”

凌战野扑通关上了门，显然懒得听她啰嗦。

紫芸无语的摸了摸鼻尖，这主院不大，四周却尽是人，只有凌海抱臂站在明处，眼里是赤裸裸的嘲笑。

紫芸哼了一声，又蹦蹦跳跳的跑远了，凌海使了个眼色，一个影子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她背后。

凌海朝剩下的兄弟们抱了抱拳，打着哈欠进了屋。

顾出云泡在温泉里，头后仰着枕在凌战野腿上，“傲天和安庆应是已到淮北了，也不知找到江神医没有。”

凌战野姿态肆意的斜坐在池边，把梨子细细削了皮切成小块递给顾出云，“我让闻音也盯着这事儿，那江津在江湖上名声很大，该是有些本事的。”

顾出云却没那么乐观，“连宋暮和余姑娘都束手无策，只怕不易……唔，好甜。”他吃了口梨子，眼前一亮，便立刻叉了一块要喂凌战野，“你也尝尝！”

“梨子不能分食，”凌战野只觉每日里都对这人更动心一点，他捏了捏顾出云耳垂，“我最不愿与你分食。”

顾出云明白过来，从善如流的喂到了自己嘴里，那梨子汁水丰盈，来不及吞咽，他脸颊便略微鼓了起来，露出难得的可爱神态。

凌战野看他明明脸颊微红还强装镇定，眼神暗了暗，他们已很久没有……

“这个梨子好甜啊，”顾出云还兀自不知死活，他微微眯起眼，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可惜你尝不到……”

凌战野扣住了他的下巴，意味不明的盯着他的唇，一字一顿，“谁说的？”

顾出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整个人滑进了凌战野怀里，眼神纯净无波，眼尾却带着勾子，“什么啊？”

光滑细腻的皮肤触手温软，凌战野浑身一僵，喉结滑动了一下，声音暗哑，“谁说我尝不到？”

顾出云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直到此刻才露出笑来，他回抱住凌战野脖子，凑到他唇边，“那你便来尝尝啊……”

当日第五傲天带回了圣旨和一块令牌，便在顾出云的命令下被萧安庆忽悠着随追风出门了，三人马不停蹄的赶路前往淮北，却还是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如今也堪堪抵达淮北地界。

萧安庆看着身前那人的背影出神，自那日说开，萧安庆日日对第五傲天死缠烂打，可第五傲天铁了心不理他。

直到顾出云产子那日，两人才真正说上话，第五傲天拿出了血灵芝，萧安庆本以为自己守得云开，可这些日子，第五傲天虽然不再对萧安庆视若无睹，却也还是冷淡。

他不再刻意冷待萧安庆，却是把萧安庆与别人一视同仁。

还不如恨我，萧安庆自嘲一笑，真是天道好轮回……

这人的真心便仿佛是一个瓷器，曾亲手交到萧安庆手中，可萧安庆把它打碎了，如今他又自己一点一滴拼凑了起来，可到底有了条条裂痕。

破镜难圆。

“看着我做什么？”第五傲天虽目不能视，但感觉极为敏锐，他拉住缰绳与萧安庆并排。

他突然开口，萧安庆吓了一跳，无所适从的撇开头，张嘴便是瞎话，“我……在想你如今武功到了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