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糊小演员没有自由!(53)
红灯就像壬幸。壬幸就是红灯。因为红灯和壬幸都张牙舞爪在梁兴身边彰显自己的重要性,却禁止通行。
壬幸不应该存在于戏剧和记忆中,梁兴以一个活人主体的欲望申诉着。
他渴望某个未来,他们不需要对彼此演戏,彼时他才能真正触摸壬幸——不是用手和身体,而是用心。
可他没时间了。
对于现在的梁兴来说,董先生的病毒可以成为他真正触摸壬幸的踏板。
他盯着U盘,心神不宁。
这和想要永生不死不一样,他只是需要一个延时的道具。假设游戏时间只剩十分钟,难道你不想用一个延时道具来完成心愿吗?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能牺牲十分钟时间来换取更多?
反正都是一样的!
如果可以,为什么我们不能用上千年的牢狱来赎清罪恶,再用另一份上千年的时间理解彼此。
就是因为深知自己无法在短暂时间完成对真爱的理解,梁兴才屈服于恐惧。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心跳——呼吸——心跳——呼吸——
在绿灯亮起的时候前进。车子右拐,往别墅驶去。
灰蒙蒙的天空呼出冷气,悬浮在半空的尘雾不落地。距离越来越近,车前窗的玻璃面能看见大门、草地和别墅的白墙。或是因为今日天气,花草的绿都带着一层轻薄的死寂。
梁兴的车停入车库之前,壬幸就接到了董先生的电话。董先生让壬幸先出来,他去某个路口接应,至于用病毒转写意识的事情,董先生让壬幸别着急。
“虽然病毒在那个叛徒那里,但我留了一手,他自己是没有办法复制脑部记忆的,他拿着病毒没用。我们先跑,等事情过去再从他身上拿回病毒,到时候我肯定亲手扒了这个小杂种的皮。”
壬幸猜到了梁兴是叛徒,却按没有照董先生的意思逃走。他敷衍惯了,也不需要明说——让董先生着急。
永生并不重要,壬幸的脑子里只装着戏。似乎只有为了戏而得到活命的快乐才是真切的,他只是用戏来承载自己,也只能用戏来承载自己。人生的戏比董先生的病毒更接近舞台闪光灯和他人的凝视。
至于其余什么——阴谋变节、血海深仇——都如浮尘般轻。
梁兴去找壬幸的时候没有遭到任何阻拦,连管家都对这个罪魁祸首毕恭毕敬。
壬幸独坐在三楼的舞台。台上的机械群演之手如花瓣摇曳,壬幸无聊,数着改造人的手指,这般消遣度日的态度和死了无异。
梁兴推门而进之时,壬幸只是问了一句:“你还演吗?”
“为什么不演,”梁兴疾步走去,拥抱壬幸,“你眼里我俩的命都不如你的戏。”
“我以为你准备跑了,我还准备给你一点惊喜。”壬幸的手在背后打了个转,最终松开了麻醉枪。
“嘿嘿,我怎么跑啊。”梁兴俯身亲吻壬幸的额头,“对了,我也打算给你一个惊喜!”
他在壬幸放松警惕的时候,把麻醉针刺入对方后颈。
跑也是要带着人跑的。
梁兴绑架了壬幸。
但就像董先生说的,没技术的家伙是不能通过病毒直接复制壬幸的记忆的。所以梁兴拼命想把壬幸的意识关在病毒里,这个计划从来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他只能得到“没有权限”的对话框,以及情人的昏睡身体。
梁兴不知道壬幸还能等多久,也不知道他们还能过多久。好像一切活路都被封死了,好像他在悬崖上打滑险些跌下去,但是有惊无险,只是后面也没路。
——坐在原地也是等死。
梁兴才不觉得这真的死了!没死!还没死呢!
他不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还抱着壬幸的悲情戏,演员的终末应当是一种温馨感人的剧。他捧起壬幸的脸,一时间忘了自己本该是什么角色。
梁兴是一个小演员,被壬幸玩弄于鼓掌间;梁兴是一个小演员,爱演傻白甜,为了壬幸也可以试着黑化一下坑坑情敌董老板;梁兴是一个小演员,他扮演蜜蜂,壬幸是他的花房,他累了,想要回到壬幸的拥抱中睡一觉。
操劳多日的计划落了空,可他还能拥抱他的情人。在黑暗无人的旧城房子里,他伏在对方胸口听心跳。
梁兴还能抓住壬幸,以情人的身份痴痴亲吻爱情的指尖。
壬幸不在的时候,梁兴拼命想要以主体存在被壬幸所爱,见到壬幸之时,拥有主权的梁兴又痴得入魔放弃了自我。现在他竟明白了戚缘的心情。就是这样,那只鸽子才会如此憎恨作为畜生的自己,却在见到董先生的时候心甘情愿抛弃尊严。
梁兴只是一个小演员,因为扮演壬幸的情人,入戏疯魔而丧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