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澜(9)

作者:一把锈

周琦澜玩够了,坐到草地上,十七紧挨着他,周琦澜碰了碰他的肩,“喂。”

“嗯?”

“你期待吗?”

“什么?”

“你女儿。”

十七眼里有光,“期待。”

周琦澜笑,“我也期待。”

十七讲起往事,“我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我父母是谁,为什么一出生抛弃了我,也许他们有自己逼不得已的苦衷,但每每想起还是会难过。”

周琦澜安静聆听,十七伤感道:“所以期待的同时,也会害怕。”

“怕什么?”

“怕照顾不好她。”

“不会的,你会是个好父亲的。”周琦澜仰头望向湛蓝无云的晴空,“她的出生是被期待的,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赢过我们很多人了。”

周琦澜不知想到什么,乐得笑出了声,“诶你知道吗?其实邓叔每天都躲房里偷偷织帽子呢。”

十七也跟着笑,点头道:“我知道。”

“想起这事就好笑,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东西,他还成天偷偷摸摸,我们还得装不知道。”周琦澜躺在草地上,“他嘴上不说,但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喜欢小思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邓叔一把年纪哪里会织什么帽子,自己跟着视频一遍遍地学,如果他儿子没死,算算时间,也该是做爷爷的年纪了。”

邓叔儿子品学兼优,高二时因遭受校园暴力拍摄裸照被逼跳楼,可那几个施暴的未成年皆是有背景的,施压舆论逍遥法外,被关三天便被放了出来。他申诉未果,走投无路,惟有以暴制暴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因为没有,所以才格外珍惜。

周乐湛和周琦澜自小相依为命,本该无忧的年纪,周乐湛却早已手持刀刃爬过尸山血海,他踩着血印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也许是为弥补不曾有的童年,也许是想起了周琦澜小时候生病买不起一瓶退烧药,所以当他们得知有这么一个即将到来的新生命时,不管男孩女孩,但总归,他的出生是被期待,被盼望,被喜欢着的。

那些苦难不幸,那些人间险恶,已经有人替他挡了。

周琦澜没受伤的胳膊枕在脑袋底下,“要我说啊,邓叔帽子都织起来,你个新手爹是不是可以学习学习拍嗝了?再报个新生爸妈辅导班什么的,去上上课?”

“嗯?拍什么,拍嗝?那是什么?”十七没有经验。

“拍奶嗝啊。婴儿喝奶除了会打嗝,还会肠绞痛什么的……我跟你说啊,他这个……”周琦澜话说一半,腾地一下坐起身,“诶,算了算了,我把我那书拿给你看看。”

那拐就跟踩风火轮似的,“嗖”的一声就没影了,没多大会儿又从屋里出来,回来时还带了两本一指厚的医书。

周琦澜本科学临床,对幼儿护理这块一窍不通,这两本还是他特意问学妹借的。扔了一本给十七,“我前两天刚借的,没看多少,你一本我一本,一起看一起学。”

“如何包裹新生儿……”

“如何对待婴儿哭闹……”

“如何给婴儿正确洗澡……”

……

“还有这个什么,急性肠套叠……”

“幼儿急疹看起来很严重啊,会发烧还会全身起疹子。”

“这手足口看起来比幼儿急疹还严重啊?”

“新生儿肺炎……”

“疫苗接种后的观察与护理……”

某个寻常午后,余晖穿透树叶间隙洒在纸上,两个大男人席地而坐,研究起如何照顾一位新生幼儿的命题。

当爸不容易。

当个好干爹也不容易。

吃完晚饭,周琦澜继续窝那木头房里锤锤打打敲敲的。虽做得慢,但婴儿床已经初具雏形,周琦澜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两下。他走到窗边,房间朝东,正对前院。

月下,十七小心翼翼地搀扶小思来到秋千旁坐下。小思比刚来时圆润了些,她笑着,不知和十七说什么,抚摸着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

时间定格。

周琦澜没有马上走开,他驻足窗前,望着眼前美好一幕。造物主也不全是神话,他觉得神奇,那平坦的小腹下面正孕育着一条小生命。

一个小姑娘,又或是小男孩。

他喜欢小姑娘。

唉,还要等六个月,好慢啊。

他要快点把床做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TA见面了。

可这世间之事,终是世事难料,万般无常。

小思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名字是周琦澜给取的,可周琦澜却是七年没有见过他。

第10章

这两个月按时作息,每天三碗大骨头汤,也不再到处乱跑,周琦澜骨裂的左臂终于拆了石膏,至于骨折的左腿还得要一个月。

左手能活动了,干起事来事半功倍,只是这手太久没用,都生疏了。前期量好床需要的长宽尺寸,木头都打磨好了,周琦澜工具倒是齐全,每天拿个电钻钻眼敲钉。

看似简单,但对一个新手来说还是颇费功夫的。周琦澜做木工的手扎进好些个倒刺,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至少目前的半成品还算满意。

周琦澜打开台灯,问邓叔借了根缝衣服的细针挑手上的倒刺,疼倒是不疼,就是自己不太好弄。

周琦澜去烦他哥,手一伸针一递,“帮我挑,我弄不出来。”

木屑极细又特别软,周乐湛先将皮挑破再用针把它推出来。对于皮糙的周琦澜来说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毕竟是骑摩托撞树都没哭的主。

倒刺不止一处,少说也有七八根,全挑干净得花上点儿功夫。

周琦澜托腮,“周乐湛,你缺啥不?我可以给你做,我最近迷上做木工了,可有意思了。”

他不理人,周琦澜就要烦他,“周乐湛,你说话呀。”

周乐湛头都没抬,“不需要。”

“你想想嘛。”周琦澜想法百变,“要不我给咱俩也做个床?结实耐操,做爱震不塌的。”

周乐湛握住他乱动的手,“以前做爱塌过吗?”

周琦澜就笑,“好像是没有哦。”

周乐湛耐心地挑出第四根倒刺,“做什么都行,只要别把自己搞出伤,玩木头不会戴双手套?”

“戴手套不方便,没手感。”周琦澜灵光乍现,“对了,我想到了!我给你雕个木头人儿吧!就按你的样子刻。之前看过几个手艺人的视频成品,做得好像啊!”

周琦澜有想法就要干,周乐湛抓着他手不让他跑,“别动。”

“你快一点。”周琦澜可着急了,“要不等下再弄吧。”

“马上就好。”

“好慢呀,好慢呀,好慢呀。”

“周琦澜,别乱动。”

“周乐湛,你好慢,你还没挑完。”

……

……

……

周乐湛花了半个小时才将倒刺全部挑完,针还没放下,周琦澜“歘”一声就跑没影儿了,不像是断腿的伤残人士,倒像是要去参加铁人三项的。

手才好没两天,一刻不得闲。

周琦澜雕雕刻刻,躲在房里一个多星期,才总算刻出来一个,稍微的、不是那么离谱,但十分抽象的小人出来。

这小木人是根长条型,脸上的鼻子眼睛说它有吧,但它长得磕磕拉拉的,不认真看还真看不出来,最后这顶上的头发也不会细雕,头秃圆润的,就像……就像……

咳咳。

不不不,这是周乐湛,呸呸呸,不要瞎说。

周琦澜晃晃脑袋,赶紧给它装进盒子里,甚至有模有样地在里面垫了层红稠绒布,礼物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周琦澜把它送给周乐湛,满眼期待地等他揭开盒子,“喜欢吗?”

周乐湛不语,拿在手里把玩。

周乐湛的大手骨节分明,指节上几处细小的刀疤,攥在手里转了两圈,不像木人,倒像某样圆的长的小玩具。

咳咳,咋越看越色情呢?周琦澜生怕他看出点什么来,赶忙岔开话题,“怎么样,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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