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番外(188)

作者:一木孑影

“这是什么?”徐暮瞥了眼,夺到手里。

“没什么。”顾翌安手追过去要去拿,徐暮侧开身子没让,还对着炉火明亮的光线举起来,仔细瞧了瞧。

这根红绳是有好几股细线编织而成,左右两边分别由一组细扣,和一组同心结首尾相连,寓意再明显不过了。

只是捆绑交织的细线全都起了绒边,缝隙间还有些黢黑的污渍,看着有些旧,还有些脏,一点儿也不像是新的。

“你捡来的?”徐暮扭头问。

“不是,”顾翌安顿了顿,“别人送的。”

徐暮挑了下眉,“啧啧”两声道:“我以为这种小玩意儿只有春心荡漾的小女生才会买,没想到我们的顾大校草居然也喜欢。”

顾翌安拿走红绳,没理会他的揶揄,依旧将红绳缠绕在指间,拇指指腹摩挲着那段同心结,视线也随之落在上面。

这是上午一个问诊的老爷爷送给他的,当时看诊结束,对方面带愁容莫名其妙拉着他手腕讲了半天,还塞给他这跟红绳,硬要让他收下。

老爷爷年近九十,不会普通话,讲的是藏语。

那会儿站在顾翌安身后帮忙的小学弟,听了半天一句没听懂,等人走了以后,耐不住好奇,于是伸着脖子问顾翌安对方说了些什么。

顾翌安拿着红绳发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没什么,就说了声谢谢,让我帮忙转达给大家。”

对方狐疑着“哦”了声,心想藏语一句话要讲这么长吗,他看那老爷子噼里啪啦说了好半天,表情还挺严肃的,搞半天就一句谢谢?

说起来有点迷信,那老爷子塞给顾翌安红绳,跟他说的其实是:“把这个拿好,同心结不能断,它会保佑你们逢凶化吉,圆圆满满的。”

学医的大多都是唯物主义者,信奉科学,不信神佛。

但不知为何,自从听了这句话,顾翌安莫名地有些心神不宁,连着今天一整晚,他右眼皮都在跳个不停,像是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想了想,收好手绳,转头问徐暮:“手机带了吗?”

徐暮转头看着他,“嗯”了声。

“借我用一下,我的没电了。”顾翌安冲他伸手,掌心向上。

徐暮咬着饼,长腿伸直,拧着身子从兜里摸出手机,顾翌安接到手里,按动键盘打开短信箱,直接输入手机号给俞锐发了条消息过去。

他俩周围其实挺热闹的。

帐篷里人很多,医大主动报名参加的学生,还有八院指派过来的青年医生,接近三十号人半蹲半坐,守着火炉围成了一个大圆圈。

最近他们都在这片儿免费义诊,有好客的牧民为表谢意,晚饭后特意跑回去带了几瓶青稞酒过来,说是拿给大家尝尝味儿。

青稞酒度数不低,不甚酒力的,喝着喝着就睡着了。

还有几个大大咧咧的男生头次来青海,不太能听懂这边的藏语,两杯下去,酒劲儿开始上头,明明语言不通,还非拽着牧民老乡跟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闹着让人现场教学藏语。

徐暮在外面基本不喝酒,顾翌安也没喝。消息发出去以后,他一直无聊地转着手机,时不时看眼屏幕,等着俞锐那头的回复。

屋里人多,抢着说话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哄笑声不断,他俩就在旁边安静地坐着,没参与聊天,甚至全程都没怎么出过声。

别人闹腾正欢的时候,徐暮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顾翌安,之后“诶”了声,问:“听说,霍顿和斯科特那边发来的邀请全都被你拒了?”

帐篷不大,炉火烧得正旺,顾翌安被热汽烤得有些犯困,怔然两秒才偏过头,低应了声:“嗯。”

徐暮拿着根木柴,顺手丢进火炉里:“不再考虑考虑吗?”

“不用。”回应的话果决而干脆,半点也不拖泥带水,连片秒犹豫都没有。

徐暮拍了怕手上的木屑,再次斜眼瞥向顾翌安。

“我已经考虑过了。”顾翌安迎上他的目光又道。

意思是让他不必再劝。

徐暮歪头挑起半边眉。

俩人就这么侧脸相对,半边脸隐在火光暗处,半边脸被烘烤得通红,彼此你看我我看你,眼神对峙,互不言语。

其实徐暮根本就不打算劝,他俩认识这么多年,顾翌安想好的事,哪是他随便一句话就能劝回来的。

遑论这事儿还涉及到他们那位小师弟。

他也就是闲得无聊,忽然想到这儿,顺口多提了一嘴。

但顾翌安这么说完,徐暮反而来了兴趣,跟着追问道:“你确定以后不后悔?这可是顶级科研学府,换别人估计想都不用想,铺盖卷儿一收,立马就去了。”

木柴烧得噼里啪啦响,点点火星四处飞溅,落在衣服上很快就变成细小的灰黑色粉末,顾翌安曲指掸掉那点粉末,很轻地笑了声。

他没回,答案却是不言而喻的,徐暮再度挑眉,而后笑着重重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打从内心深处讲,徐暮其实不太认可顾翌安的做法。

但凡事情跟俞锐沾上边,顾翌安总会一次次打破个人原则,做出许多冲动且不理性的决定。

徐暮这个人,看起来懒散,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事实上却并不是。

越是在意的东西,他越是会松弛有度地把控在自己手里。

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像顾翌安那样全情投入,更不会付出如此昂贵的代价,只为和一个人朝夕相处,日夜相伴。

这实在太不像是顾翌安会做的事了,想法简直天真到幼稚。

何况情深不寿,是徐暮对感情一贯的看法。

初恋之所以美好,那是因为有校园这座城堡守护着。真要离开这座象牙塔,很多问题接踵而至,矛盾,争吵,隐忍或冲突,继而在时间里不断消磨,最后相看两厌,直至分开。

人生几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彼此之间捆绑得太紧,并不见得就是件好事。

容易生变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而彼时,像他们这种年少相知相恋,看似纯白无瑕的爱情,在现实的碰撞下只会比虚无的肥皂泡更加容易幻灭。

但这话说出来,多少就有点过界了。

何况以顾翌安的聪明程度,以及他俩彼此之间的默契,就算徐暮一个字不说,顾翌安心里何尝不会清楚。

点到为止即可,毕竟每个人在面对取舍和两难的时候,旁人谁也代替不了谁。

晚上十点多,炉里的柴火逐渐烧焦成碳,金色火苗也奄奄一息,大家聊了半天各自也都蓄起了困意,纷纷互道晚安散去。

好几个小时过去,俞锐依旧没回信息,回去的路上,顾翌安用徐暮手机给俞锐打了通电话。

电话那头却告诉他,用户已关机。

临近午夜,室外气温接近零度,草原上弥漫着淡薄如雾的水汽,微微一点冷风吹在身上都带着刺骨的寒气。

帐篷门口,掀帘的动作一顿,顾翌安握着电话愣在原地,徐暮跟他住一起,看他不动,缩着脖子在他身后推了一把说:“杵门口干嘛,我都快冻死了。”

顾翌安这才回神进屋,将手机放回到徐暮床上。

“怎么?小师弟还没回你消息?”徐暮扭头看他一眼。

顾翌安“嗯”了声,眉心微蹙道:“电话也关机。”

徐暮没觉得有什么,还笑了声说:“跟你一样手机没电了吧,师弟又不是三岁小孩儿,那么大人还能丢了不成。”

这边帐篷没生炉,徐暮是典型的南方人,只要没暖气就极度怕冷。

他哆哆嗦嗦灌了只热水袋丢被子里,接着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就往被子里钻,末了还提醒顾翌安:“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去刚察呢。”

医援行程刚过半,按计划,今天是他们在这儿的最后一天,大部队明天上午休整,下午出发,后面还得去刚察和祁连的几座县城义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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