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336)
薄燐颔首,哦,原来如此。
云雀:“哕——”
薄燐:“……”
小陆大夫:“……”
陆梨衿擦汗:“……雀雀,你怎么样?”
云雀不好。
云雀想死。
此时云雀正处于前往佚落妄岛的海船上。
东海有白龙一族特意造浪,推着海船一路飚向佚落妄岛,云雀从来没坐过那么快的船,人在甲板上哪怕多待一秒,便会被白龙一族吹出的飓风拍死在船帆上。
绵绵,你的亲戚们,真是强而有力啊!
云雀抱着夜壶:“哕——”
“没办法,”小陆大夫无奈地耸肩,“赶时间嘛,雀雀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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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与夜壶相依为命,在海船上半死不活地吐了半宿,隔天一早便被薄燐叫了起来。
云雀气息奄奄,埋在被子里,死活不起来:“我不吃早饭……”
薄燐冷漠地提着她的后领,把她从被子里拔/了/出/来:“到了。”
云雀精神抖擞起来:
好耶!
是陆地!!
佚落妄岛的光景大大出乎了云雀意料。
天穹明湛,白沙晃眼,云雀本以为和高丽的玉贞岛一样,都是一般海岛风景的海上小岛,没成想——
这不是一座“岛”。
云雀站在甲板上,奋力地仰起头来,一时间居然无法用言语形容内心的震撼。
——这是一颗“树”。
这是一棵体量庞巨的大樱花树,根深不知凡几,树冠高插青冥。鲜妍亮丽的火红樱花,在千百树杈上烈烈燃烧,红得自具伤情,红得莫辨人意。车马、道路、房屋,掩映在花团锦簇之间,只不过是这一棵参天古树上,渺小的纹路。
而云雀一行人的海船,正在这棵樱花树的树根下,它的树根盘虬错节,深入海水之中,惝恍间像是匍匐于海底的群蛇,共同垂拱着这一棵恢弘壮丽的造物。
云雀跳下了甲板,踩上了地面。这里的地面俱是这一棵樱花树的树身,木质、空心、独特,云雀试着蹦了蹦,被薄燐一巴掌抽中了后脑勺。
云雀怒目而视,刚要吐泡泡,薄燐手疾眼快地掐住了她的嘴角两边,就不让她吐。
云雀:“……”
云雀用眼神攻击:幼稚!
薄燐:“……”
谁幼稚我不说。
旁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噫,只见小陆大夫也走下了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云雀探头:?
薄燐问道:“怎么了么?”
小陆大夫皱眉,她觉得,好像有些古怪。
在佚落妄岛上的“天御大社”,乃是云秦官方设立的客栈,平日里是祭祀天御大神的神社,但云秦若是有官船来到,神社里的巫女和神官,自然是要出来迎接的。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船上可是还有宰相大人白雪楼,天御大社何时这般不失礼数?
陆梨衿张了张嘴,正要扬声喊话,闻征从后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闻征低声道:“别出声。”
小陆大夫还有些莫名其妙,只见云雀和薄燐皆是变了脸色。
“血腥味。”云雀祭出了八角宫灯“罗雀门”,柳眉紧蹙,凝神上望,“着上面,好浓重的一股血腥味。”
“小陆,”云雀回头道,“你和侯爷留在船上,保护白宰相和那玩意。”
罗雀门缓缓生起,飘摇的光线,映亮了螺旋通向大树上方的木质楼阶:
“我和薄燐,去上面看一看。”
好好一个神社,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216章 、说第二百零八:暴风雨神社:第一夜
云雀没想到, 她就往上走了几台阶,就见着了人影。
头顶的红樱开得极盛, 密密层层, 绚缦无俦,延绵成流云一般巨硕的荫蔽,似乎连这树荫都被染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鲜妍红意。
一位白衣绯袴的扶桑巫女, 正站在云雀五步远的地方。
——她背对着云雀。
云雀只能看见扶桑风格的巫女袍服,和乌黑发亮的及腰长发, 想必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云雀上前, 刚想说话,被薄燐按住了肩膀。
薄燐用神识传来讯息:“她的影子太薄。”
云雀面色茫然,不明所以, 什么叫做“影子太薄”?
天光从红樱的罅隙里流淌下来,在木质地面上烙出点点碎金。万物皆被拖出了一道深红色的阴影, 这巫女也不例外, 就好像一张纸片立于桌面,被光线拖曳出一道料峭削薄的影子。
云雀心下大骇,急急上前几步,被眼前景象震在了原地:
这个巫女, 只有“一半”!
换而言之,有人从她的头顶, 沿着身体的中轴线, 将其平滑笔直地“剖”成了两份——
是以, 巫女只有一个“背面”,“正面”只有一个血/肉的剖面, 肚/破/肠/流, 骇人无比, 就连对付过黄鹂的云雀,也不禁觉得有几分恐怖和恶心。
这巫女人只剩了一半,怪不得她影子太薄。
谁做的?
云雀和薄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感觉到附近有杀气,想必这凶手已经逃匿多时。
是谁对一个神社巫女惨下毒手?
而且这巫女的“一半”,还能直挺挺地立在原地,不难想象这一击究竟有多快,竟然没能打破巫女本身的平衡。
想必凶手也是个刀剑行家。薄燐下意识地比较了一下,就算是他的当头一斩,也绝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这不仅考究刀功,还考究持刀人,对人本身结构的了解。错了一毫厘,这巫女的“一半”,都不可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这个凶手,不仅是个刀剑行家,还是个杀/人行家。
——谁那么变/态?
云雀的右眼皮一个劲地上跳,这座在万顷碧波之上的孤岛,一个虔心崇神的幽静之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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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形怪状的尸/身可不止这一具。
薄燐和云雀往深处走去,随处可见凝固了的鲜血,在木质地面上洇出褐色的阴影,甚至会有一些长长拖曳着的血迹,看上去就挣扎多时、痛苦万分,而尽头也是一两具死状骇人的巫女或神官。
想必是流血负伤竭力逃跑,但还是逃不过凶手的斩杀。
云雀纤细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谁这么残忍?
这座岛屿的神官和巫女,招惹到什么人了么?
薄燐突然啧了一声,云雀应声回头,只见薄燐在一具神官的尸首旁停下了。
云雀凑了过去,这是发现了什么?
这神官死前瞠目结舌,双眼和口鼻皆是大张,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而在神官的嘴里,塞着一张黄纸,薄燐眼尖看到了,单膝蹲下,探手取出。
薄燐展开这团黄纸,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端正无比的云秦字:
“绝杀令”。
还按上了一个云秦官家的印章。
云雀:“……”
薄燐:“……”
啊?
云雀奇道:“你听说过么?”
有这回事?
薄燐闭目:“谢邀,人在太液池,刚洗完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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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和薄燐分头搜罗了一阵,在不同尸首的口中都找到了这种黄纸,上面的内容别无二致,好似真有一队云秦人,奉着官家的密令,血洗了这座神社一般。
夫妻俩把黄纸拿回了船上。
“不可能。”
白雪楼蹙眉看了看,宰相大人好仪态,就算是摇头,步摇耳坠皆是微微晃动,“至少在我能管到的地方,不可能有这种事。”
白雪楼虽然管不到天子皇家,但她手底下是整个云秦官僚系统。
若是云秦官家做出这档子事,白宰相没道理不知。
周云讫没说话,摇了摇头,显然也不是幼帝做的。
云雀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反社会反人类的小皇帝,除了跟太后有关的事情之外,其实都提不起什么兴趣,更别说费心思去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