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不须别(219)
“你们姜家人应该早就死绝了,现在不还活着吗?”
剪女阿镜脸色猝地一冷,像是被冰雪冻至寒青的一具尸。
她本就肤如白玉,唇色浅淡,冰一样的美人,不屑于外露太多的妍丽。但此时阿镜的脸色差得骇人,好像是子夜前来索命的森罗厉鬼:
“放肆!!!”
你根本——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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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城姜家,欺君罔上,清嘉年间,全族论以极刑。”
盛临城歪着头回忆了片刻,这个老实孩子从不会看人脸色,他觉得难以理解,便问出口了:
“你们怎么还活着?”
——不是吧,居然还没死?
剪姥姜白氏:“……”
老夫人睁大了眼睛,嘴唇哆嗦了半晌,她是教养良好的高门贵女,从没见过盛临城这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一时间居然骂不出什么来:
“……放肆!”
“?”盛临城百思不得其解,“你们区区民窑,乌合之众耳,青/天/白/日公然行凶,到底是谁放肆?”
姜白氏:?
一旁的狐麗和白潇辞都听不下去了,白潇辞身负重伤,气息奄奄,没这口气吐槽他;狐麗的悲伤一扫而空,只能强行扭过头去,不笑出声来:“……”
盛临城和盛昭缇一个德行,真不愧是母子,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他最讨厌装/逼的人,尤其是一边干着不入流的事儿,还一边觉得自己优雅高贵的装/逼/犯。
盛临城出身行伍,没觉得江湖中人都是泥腿子已经是对薄燐他们最大的尊敬,他对那种江湖名号相当当的高手,其实真的没有多大的概念。
倒不是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盛小将军接触的武力值都太过逆天:
“惊龙狂骨”盛昭缇、“千卦百算”李拾风、苏罗耶大萨满应龙、苏罗耶大狄银楼烦——哪个不是战斗力天花板的巨佬人物?
在盛临城面前装/逼,除了薄燐成功了之外,其他的还真没什么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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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燐哥暴打临城在《说第六十四:角声满天秋色里(中)》,值得回顾,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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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口小儿,张狂太过!”
姜白氏宽大飘逸的宫装衣袂飞舞开去,仿佛一朵瑰红重紫的花朵砰然盛开。之前际地蟠天的红线通通化为了烙红的钢制长条,如同千万条烫红的长蛇在凌空恣肆狂舞;它们彼此交错、纠缠、延展,向着盛临城疾弹迭卷而来!
剪城机关•金蛇狂舞!
盛临城:“……”
盛小将军有个秘密,他怕蛇。
某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名字里带两个“绵”字)(没有特指的意思)化作白蛇悄咪咪地爬上盛小将军铺盖的时候,盛临城没厥过去已经算是极其坚强了。
当然某位不方便透露姓名的绵绵霸王硬上弓、强扭瓜为甜的恶霸做法实在太过可恨,此时情况危急,按下不表。
好在这些钢条名虽如此,但长得确实不太像。
盛临城抬手一招,当空一握,硬生生地抓住了烙红的钢条!
姜白氏陡然一惊,从来没有人胆敢抓住她的“金蛇”,先不说这些都是削铁如泥的利刃,光是表面温度就足以把人体皮肤烫糊!
但姜白氏深居简出,没见过边军功夫,自然不知道身为虎狼之师的靖安府,战字旗的将士淬体法身到底有多强悍!
盛临城弓身拔背,气力陡发,他抓着烙红的钢条,肌肉绷成了凛凛一道,——硬生生地把剪姥姜白氏拉扯了过来!
这个后生……
剪姥姜白氏心下大骇,仓皇放手,狂舞的金蛇猝然一亮,等灵子火焰熊熊燃起,诡蓝色的火光幕天席地,蒸腾着这一场凄清杳茫的密雨。
盛临城也知这金蛇的厉害,在剪姥姜白氏放弃的瞬间,他也抽手飞身而撤。
咻!
一道明灿的闪电从天而降,纵切、横斩、斜劈,纵横来去的诡蓝烈蛇静了一瞬,既而被斩作上百截有余!
一道窈窕矫健的身形御风而下,正是绵绵:“我来帮你啦!!!”
盛临城:“……”
绵绵鼓着腮帮子:“什么嘛,你不感动一下?”
盛临城扭过头去,假装世间没有这个活物。
绵绵大怒:“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剪姥姜白氏心神巨震,连“金蛇狂舞”被废成上百截都顾不上:
“你是……铁无情的后人?”
霸下铁相?
盛临城莫名其妙:“我不是。”
虽然我娘是他徒弟。
“那这个金刚淬体,”姜白氏心绪激荡,近乎哽咽,“你是在哪里学得的?”
绵绵一翻白眼:“就不告诉你,略略略!”
盛临城拍了绵绵一下,示意她不要胡闹,沉声答道:
“——时云起。”
时云起是战字旗淬体最强,战字旗所有将士的淬体法身,几乎都是跟他学的。
剪城姜白氏哆嗦道:“……小云起?你、你认识三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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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时云起,隶属靖安府战字旗,于《说第九十四:报君黄金台上意(上)》(章节号100)战死。
三娘,时云起之母,于《说第一百零三:雪恨•六刀勾销》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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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绵绵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她虽然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总之是熟人相见的意思:
“你知道就好,那还不停手!”
“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看见三姐儿的功夫……”姜白氏垂下眼帘,表情怅惘,“造孽……真是造孽……看在三姐儿的面上,老身也绝不能与你相斗。”
绵绵刚想说一句“算你识相”,但姜白氏话锋急急一转,厉声喝道:
“老头子,出来!”
绵绵:“……”
百里临城:“……”
这剪城姜家到底是什么家风,打不过就摇人,还他妈摇两次!
不过确实,剪城四神,应该有四个人才对,现在才是三个人而已……
迟迟不出现的这位“剪翁鬼面”,到底又是何等强大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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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喀喀!
只不过这次没什么神兵天降,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绵绵吓得缩在了盛临城背后:“呜呜呜有妖怪!!!”
盛临城默默偏过脸去,装作不认识她:“……”
你是龙!哪有龙叫别人妖怪的?你这大脑袋长来究竟做甚,顶龙角的么?
盛临城看着吱哇乱叫的绵绵,觉得可能确实如此:“……”
姜白氏的头颅倏地震了震,角度极其诡异,像是运作不良的机关偶人;随即姜白氏的头颅“喀喀喀”地拧转过去,脸朝向背,后脑勺朝向盛临城和绵绵!
绵绵吓得不轻,当即尖叫道:“好吓龙啊——!!!”
盛临城槽多无口,满脸都写着冷漠:“……”
那又怎么样,我觉得你比妖怪恐怖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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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苍老又妖诡的笑声响起,隐隐中还有可怖的和声,盛临城和绵绵俱是浑身一凛。
姜白氏“后脑勺”,如今被撩开了其上干枯的白发,居然是张鸡皮老脸,是个老翁的模样:
“老婆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就这几个小猫小狗,还折腾这么久……”
喀!喀!喀!
姜白氏的身体吊诡地扭曲了一瞬,身体佝偻、四肢萎缩,上一秒还是风韵犹存的深宫夫人,下一秒却是年迈苍老的干瘪老翁。
那一身瑰红深紫的宫装也随即变了模样,似乎是什么精巧至极的机关,随着身体的变形,随之更改了样式,老翁身上挂着如此华贵的布料,好似灵堂摆着的寿衣纸人。
“那就由我这个糟老头子……会会年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