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真言(100)

作者:八分饱

程问音原本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下午送齐砚行去机场,这下连早餐都做不成了。

菜本来就买多了,光是他和宝宝两个人吃的话,怕是要一个星期,程问音光是想想就开始难过了。

他知道,丈夫心里不会比自己好受,因此不想表现出来,徒增多一份的难过。

“东西应该都带全了,”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箱,扣上锁扣,“我在夹层里装了些茶包,说是能清凉降火的,那边夏天湿热,可不要中暑了。”

“音音。”

齐砚行低头吻他,从额头到鼻梁,最后滑到嘴唇。

就算四面八方都在催促着他们分开,但一个吻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alpha吻得深而重,节奏也有些急,仿佛在做着最后的确认,这样的吻在他们之间很少发生,即便是在床上。程问音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环抱住他的肩膀,一下下摸着他后背紧绷的肌肉。

他给他的爱,始终是从容不迫的。

虽然在AO关系里,omega总被认为是弱势的一方,但在爱里,程问音却更像一个保护者,守护着他们共同的爱巢,也教会他的alpha如何去给出爱,接纳爱。

吻了很久,alpha还是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程问音捏捏他的耳朵。

“好了,该去叫宝宝起床了。”

齐砚行压着他的后腰,不让他走,又抵着鼻尖,轻蹭了一会儿才放开。

两个人亲密的时刻有那么多,这是程问音第一次觉得,爱人的舌尖是苦涩的。

军部派的专车已经到门口了,宝宝还睡得正香,齐砚行不舍得叫醒他,直接连着小被子一起,将他抱到了车上。

即便是在颠簸的郊区路上,宝宝躺在爸爸妈妈怀里,依旧能睡个好觉,只是小手始终下意识地抓着他们两个,生怕这个冗长甜美的梦散去。

“别担心,我会尽量多打电话回家的。”齐砚行握住妻子的手,轻声说。

程问音抚了抚他的衣领,“你才是不要一直担心家里,我和宝宝很好。”

虽然一直将安慰彼此的话挂在嘴边,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次的分别会比以往都艰难,甚至默契地为对方准备了双倍的信息素萃取液。

除了这个,程问音还在行李箱里偷偷塞了一件自己的衣服。

他每次睡不着的时候,只要将丈夫的衣服抱在怀里,就能好受许多,衣料柔软,将爱人的味道藏在纤维的细小缝隙中,甚至比装着萃取液的小瓶更管用。

他想,也许丈夫也会有同样的需求。

车子驶离市区,沿途的景致越来越荒凉,程问音顾不得前面开车的副官有意无意间投来的目光,仰起脸,和他的alpha吻在一起。

直到车子停下,宝宝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看到四周的环境和爸爸妈妈的表情,宝宝很快敏感地反应过来,大声哭闹起来,“爸爸不走……呜……”

昨晚刚拉的勾,今天就要不管不顾地反悔,宝宝死死抓着齐砚行的衣服,不让他走,程问音想把宝宝抱到自己怀里,却怎么也拉不住。

“在家乖乖听妈妈的话,表现好的话,爸爸下次带新玩具回家。”齐砚行极力压抑着痛苦,笑着亲吻宝宝的额头。

“爸爸爱你……”

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过。

他和天底下大多数传统的父亲一样,习惯隐忍着感情,不擅长表达自己,总归不像做母亲的,从孩子还是肚子里一个小小的胚胎开始,就无时无刻不在输送爱意,一个亲吻,一句爱你,总能传达得无比自然。

但习惯性的隐忍,不代表他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在产房外,坐着心里发慌,站着又双腿发抖,紧张到衣服都被汗浸湿,直到听到从产房传来的啼哭声,那么响亮,那么有力气,向全世界宣告着自己的降临。

从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不同了。

宝宝还在哭,一边哭一边咳嗽,齐砚行怕自己再多听一句“爸爸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军用机场有保密规定,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程问音和宝宝没有通行证,只能送到这里。

道别拖得太久,只会让双方更加舍不得,齐砚行知道,到这里就可以了。他松开程问音的手,给宝宝擦了擦眼泪,而后打开车门,没有再回头看。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留给副官的:“开车吧,把他们安全送到家。”

车门关上后,宝宝执著地扒着车窗,脸蛋贴上去,嗓子都哭哑了,还在试图叫回他的爸爸。

程问音也早已泪流满面,他紧紧抱住宝宝,一遍遍告诉他:“爸爸会早点回来的。”既是在安慰宝宝,也是想从孩子身上获得一点信念。

这当然不是什么生死离别,不至于到流光眼泪的程度,但当面前的一切都充满着未知的迷雾和糟糕的预感时,每个人都会陷入不安和慌乱,甚至是深深的恐惧。

程问音没有那么勇敢,齐砚行也没有那么强大。

匆匆忙忙地相聚,又匆匆忙忙地分开。总是这样,心里有牵挂的人,转身后最狼狈。

在飞机上见到蒋述时,齐砚行很自然地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两个人相视一笑,表情都不太轻松。

“刚才看到你的车了,”蒋述说,“带着孩子来,应该更不容易走吧?”

齐砚行脸色发白,用左手按住颤抖不止的右手,低头看着手背上鼓起的青筋,艰难开口:“……说得夸张点,每次看到孩子哭着让我不要走,都感觉像死了一回一样。”

蒋述没想到思维高度理性的人会说这样的话,顿时怔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想,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好好陪他长大。”

齐砚行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已经错过很多了,希望……能早一点开始弥补。”

“不说我了,”他问蒋述,“你怎么样,求婚成功了吗?”

提起这个,蒋述又开始头疼:“还求婚呢,准备了两个戒指,结果连门都不愿意给我开。”

“怎么会,没见到人吗?”

蒋述干笑了一声,自嘲道:“算是见到了吧。看我一直在门口等着,怕我饿死,开门给我扔了袋饼干,还是他最爱吃,但我最讨厌的巧克力味。”

他揉了揉眉心,“我老婆还真是厉害……”

蒋述这般心气高的人,此刻竟露出了一副输得心服口服的表情,齐砚行忍不住想笑,用手挡了一下,但还是被蒋述发现了。

“哎,齐副总师,你这是在嘲讽我吗?”蒋述见他心情没那么沉重了,开玩笑道,“你这两天可是体验到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啧啧,简直是不知人间疾苦。”

齐砚行也不挡了,挺不厚道地继续笑:“抱歉,实在没忍住。”

认识时间久了,饶是他们俩这样严肃正经的人,也开始学会互相调侃了,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苦中作乐,否则实在是难以经受住如此漫长的考验。

飞机上,蒋述看完了今天的报纸。

战争相关的新闻占了很大一部分版面,然而连他这样的职业军人都没能从中读出什么有效内容,更别说普通民众了。

这种模糊叫人生疑,蒋述碰了碰齐砚行的胳膊,同他耳语:“我们的要塞,怕是要由预备役……转为正式役了。”

“不出两个月吧,这还是我的保守估计。”

齐砚行心里的预想和他不谋而合,“嗯,最后的工作要抓紧办了。”

“蒋副总师应该会舍不得要塞服役吧?”

要塞是蒋述的心血。这座建筑的一砖一瓦都出自他的设计,他亲眼看着它一步步耸立起来,艺术家的浪漫和军人的热忱都被他投入其中,说是将要塞看做自己的孩子也不为过。

蒋述沉默片刻,道:“说不好,或许应该期待它发挥价值。”

“它也该算作军人,战胜敌人是他的职责,”他语气凝重,眼中似有锋利的剑光,“如果不能战胜,那便只有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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