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渡(36)

作者:兔七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关廿情绪不好。

“那你也要睡了吗?我还是……回去吧。”宋九原说完就要往外走。

“宋九原。”关廿却叫住了他,这是关廿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却听得宋九原有点紧张,小时候调皮被老师喊大名就这感觉。

宋九原转身看向关廿。

“你有事吗?”关廿语气是一贯的淡漠。

“没有。”宋九原一时编不出什么借口搪塞对方。

“那你来干嘛?”

“我……”宋九原习惯了关廿的沉默话少,现在这样一句接一句的问,探究的目光太过直接,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宋九原头发还没有全干,在灯光下泛着红铜色的光泽,关廿知道他今天喝了不少酒,那双素来白净的耳朵现在还微微发红,在甲板上的时候也是,在伊万的靠近之后红的更彻底。

“你很爱喝酒吗?”关廿突然说。

“没有。”宋九原低下头,不理解关廿为什么总揪着喝酒的事儿不放。

关廿抿了抿唇,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说这种话,但他还是说了:“以后,别喝太多了。”

宋九原的心像被浇了一杯老陈醋,酸的难受。

“我没有灌船长喝酒!”宋九原抬起头,眼圈都红了:“我也不知道他不能喝……”

他声音小了下去,有点委屈,还有点羡慕白靖。

关廿愣了一下,没想到宋九原会这么说,他又没有怪宋九原的意思。

现在这小子皱着眉,绷着脸,看上去不开心,或许他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

于是关老轨自认为善解人意的问:“你怎么了?”

宋九原:“……没事。”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关廿是真不懂,他眉头皱起,想从宋九原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

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喝了酒话有点多……

而宋九原在关廿的“责问”下,彻底将委屈转化成了怒意,他回视关廿,眼神倔强语气却没什么气势:“没事儿不能来找你是吗?”

关廿确定了,宋九原根本不是没事儿的,而且不是以前那种送点吃的,聊点闲天的小事。

“但是……”

“好,那我告诉你。”宋九原打断他,上挑的眼尾泛起潮红:“我来找你,因为想见你,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想问问你能不能接受,我是同性恋,你不能接受的话会不会躲着我……”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突然觉得他不该用这种心情,这种口吻表白。

而关廿骤然颤动的瞳孔他看的清清楚楚……

还是那张没什么温度的脸,一样的精致淡漠,却突然多了一种陌生感。

可话已经说出来了,一点没少,还多说了些没用的。

宋九原后退了一步,忐忑与后悔同时涌上心头,那点委屈愤怒似乎是在一瞬间消弭无形。

……

关廿脑子空白了几秒,有些消化不了这些信息。

“什么意思?”

他终于开口,盯着宋九原微张的唇,刚刚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就是从这里吐露出来的。

“就……就那个意思……”宋九原被问懵了。

“那个意思。”关廿重复了一遍,显然他也是同样的懵。

“你……没听明白?”宋九原不确定的问,没听明白最好,他还可以换个时间和情形重来一次。

“没有。”

“那你就当没听到吧,我改天……”

“我听到了。”关廿说:“你说,你来找我,是因为想见我,想告诉我你喜欢我,想问我能不能接受你是同性恋,问我不能接受的话会不会躲着你。”

宋九原:“……”

记性真好。

他这还是头一次听关廿说这么多话。

关廿说完愣住,他懂了。这些字句并不晦涩,他只是没办法把它们和现场的两人联系在一起。

他盯着宋九原的眼睛,眉头越皱越深。

宋九原被他看的有些怯意,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反应。

“你喜欢我?”关廿又问,并且加重了“我”字。

宋九原觉得自己再不反抗就要被关廿的气势压折了,他咬了咬牙,心想反正也说不明白,干脆身体力行……

他鼓起勇气向前两步,抬头对着关廿紧抿的嘴唇亲了上去……

关廿的嘴唇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是销魂蚀骨的柔软,他们的距离如此靠近,宋九原整颗心都颤抖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接吻,和他很喜欢的人。

关廿蓦然感受到那颗饱满的唇珠印在他唇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接触持续了不到三秒,关廿的心脏在胸腔迅速失控,似要撞断他的肋骨。

宋九原却看不出关廿的变化,他的大脑已经被这醉人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冲击成一片浆糊……

关廿没有抗拒!

这是宋九原得出的唯一的结论。

于是他遵从内心的渴望,再度抬起下巴凑了上去。

只是这次没能如愿,关廿侧身朝一边闪开,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惊恐。

宋九原心里咯噔一下……

“关廿,我……”

“你出去。”关廿声音低哑颤抖,没人知道在宋九原的嘴唇离开他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汗湿一片。

宋九原闻言眼圈立刻红了……

任谁都无法承受在表露心迹之后被如此愤怒的驱逐。

关廿没再看宋九原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心脏这样强烈而陌生的异样会产生什么后果,但是很久以前,这般反常的冷汗之后很大概率会晕倒的。

如果别人或者公司知道了他的毛病,这世上会不会再没有他的栖身之所……

宋九原怔忡的看着关廿。

果然。他果然没那么幸运,喜欢的人刚好能接受自己……

他想说点什么,道个歉也好。

可是张口发不出声音。

就在宋九原狼狈的想要逃离这里的时候,关廿却先他一步拿起桌上的钥匙夺门而出。

……

宋九原呆愣在原地,他听到关廿脚步急切,电梯都没等直接从走廊一侧的水密门出去了。

宋九原颓然跌坐到椅子上…

原来,这两个多月的靠近,一点成效都没有。

关廿没有心。

伊万这样说过。

可是表白也是伊万怂恿的。

这老毛子一定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想让他早日死心。

白靖也是,有病还喝酒,关廿心里在责怪他,怎么会接受他。

那些在外面公放小电影的最过分,本来喝了酒就容易失去理智,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己就是受了迷惑才冒冒失失跑来送人头……

宋九原心碎了一地,脑子里乱哄哄的,他迁怒着可以迁怒的一切,唯独没怪关廿。

甲板灯火通明,将关廿无所遁形的焦虑感放大,往上一层驾驶台有值班的水手,往下A层主甲板还有几个狂欢后意犹未尽的船员。

关廿感觉像被架在了半空无处可去,他扶着栏杆下到B层,楼下的闲聊声仿佛带着某种磁场,在他耳边扭曲放大,震的他有些耳鸣。

关廿从侧门进了楼道,这是机工们的住处,这一层可以直接下到机舱。

身后有人喊“老轨好”,关廿没听到,他快步下到机舱的最下层,穿过层层水密门进入舱底,光线昏暗下来,他整个人仿若虚脱般靠着管道坐下……

主机没有启动,这里此时没什么噪音,关廿低下头抬手按压着耳朵,半晌,那种刺穿耳膜的嗡鸣终于慢慢消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过是被宋九原亲了一下而已,多年努力克服掉的毛病又犯了。

在这个无人打扰的狭小空间,关廿终于恢复了平静,这才有精力去思考今晚发生的事情。

其实只是一件小事不是吗?

关廿这样的外形,即便再难接近也不会少了示爱的人,少年时期他还会恐惧,逃避,甚至厌学,到了大学,他从很多专业的心理书籍里提炼了几种方法,不断练习到可以装作坦然的面对,直接高效的拒绝,至于对方是男是女,在他眼里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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