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神不煞(9)
抽到第五根的时候,付语宁接到了老付的电话,老付问他:“儿子,今儿加班吗?”
付语宁抓着身下的软垫,强忍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的怪异:“没。”
“没加班那泡脚没?”老付说,“不是说好给我发泡脚的照片吗?”
付语宁骗他说:“艾叶落在公司,忘记带回来了。”
“哈哈,我就知道,明天我再提醒你一遍好了。”
“嗯。”
老付只有这么一个独子,难免话多了些:“一个人住要照顾好自己。天冷了,多穿一点,别天天只顾着风度。”
付语宁吸了吸鼻子:“知道了。”
“晚上不要出去喝酒了,早点睡。”老付说,“唉,年轻人,说了也不听。行了,我挂了。说多了又该嫌我啰嗦了。”
“好。”付语宁不敢多说什么,怕老付听出来异样,匆匆地挂了电话。
无人说话的封闭车厢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付语宁低着头抽烟,封可盐直视前方,心无旁骛地开车。
到了付语宁住的小区后,封可盐将车停在路边。付语宁也没道谢,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开了车门,姿势不太自然地一瘸一拐地下了车。
下车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进了旁边的一家药店,十分钟后,封可盐看见他手里拎了一袋子的药出来。
封可盐一直看着他进走小区后,才掉头回去。
付语宁昨天晚上连饭都没吃,回到家洗了个澡后,直接倒头就睡了。夜里发起烧来,烧得他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时睡时醒。他感觉心中有火在烧,可身上又冷得他直打颤,被子里怎么捂都捂不暖和。
他睡得昏昏沉沉,隐约听见有人敲门。起先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约莫过了五分钟,那敲门声还在继续。
付语宁不得不头重脚轻地爬起来,走到玄关处,他问门外的人是谁,门外的人不回答。付语宁透过猫眼往外看,过道里根本没人。
但敲门声还在继续,付语宁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睡迷糊了,不然为什么一直听见有人敲门,却看不见人呢。他只好打开门,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结果一开门,他就被打晕了。
昏过去之前,他看见昨天抓他的那几位保镖,冲进了他家。
付语宁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他跪在地上,鹿开坐在轮椅上从上至下地俯瞰着他,嘴边挂着笑:“昨天我有让你回去吗?”
付语宁发着烧,身上无力,说话都比平时轻了许多:“就是回去了,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鹿开说,“新账旧账一块儿算,你说怎么样?”
付语宁身上的水像线一样,接连不断地一直往下淌,头发上的水流进了眼睛里,蛰得他有些不舒服。鹿开看他不说话,又继续道:“断腿的帐,不听话的帐,出轨的帐,一个个地慢慢算。”
付语宁刚被保镖带进来时,鹿开就看见了他脸上不正常的红,鹿开摸了一把他的脸,手上带了些水:“舔不舔?”
七个月,他从陈北鞍手里把付语宁抢过来有七个月了。付语宁一身傲骨,他磨不平他。付语宁要是一直都是哭哭啼啼,整日以泪洗面,又或者是乖巧听话,从不跟他对着干,他可能早就对他没兴趣了。
可付语宁偏不,偏偏跟他对着干。
鹿开一直是家里的独宠,他哥什么都让着他,他妈也只有他一个儿子,自然也是最疼他的。他是三个兄弟里唯一一个姓鹿的,想讨好他爹的,都上赶着来巴结他。
唯独这付语宁,一身反骨。
鹿开就是想驯服他。
既然付语宁不愿意口交,那他鹿开就要他心甘情愿地为他口交。
不舔?那好办。
鹿开让人把付语宁带到后面的游泳池边,用那只没受伤的腿,一脚将人踹进了游泳池里。
付语宁猛地落水,鼻腔呛进了水,他抓着池边一阵猛咳。虽然还没有立冬,但池里的水早已冷得刺骨。
那种寒从付语宁的每一个毛孔里渗进去,渗进骨头缝里。他下意识地抱臂搓了搓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
鹿开掐了个表秒,二十分钟后让人把付语宁拉上来。
“舔还是不舔?”鹿开说,“别急着回答,给你半个小时考虑清楚。”
扔下这句话,保镖就推着鹿开的轮椅离开了,偌大的泳池边,只剩下付语宁一个人。
从水里上来后,经风一吹,付语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全身都湿透了,很快,水在脚边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他就一直站在那儿,任由四面八方的风往他身上刮。身上的水不再往下淌了,鹿开又回来了,他刚才一直在窗户后面观察着付语宁。
鹿开把手放在付语宁的裤子那儿,笑意盈盈地问他:“考虑的怎么样?”
付语宁的嘴唇很红,比平常要红得多,透露着一种病态的艳:“不。”
“哗啦——”
水花四溅。
付语宁再次被推进了泳池。
付语宁觉得这次没有第一次落水难熬。他全身早就冻得僵硬,所以这次往身体里钻的寒,慢了许多,远没有第一次来得厉害。
二十分钟后,保镖再次将他拉上来。
鹿开还是那句话,给他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
付语宁病糊涂了,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鹿开让他口交。
他鼻子完全堵住了,不能呼吸,只能张着一张嘴透气。此刻的付语宁只剩下冷,只能感受到冷,他冷,真的好冷。
冷彻骨髓。
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冷。
头痛,好痛好痛。
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好像这样能缓解疼痛似的。脑袋里面好似有几千根钢针在同时扎他,扎得他头疼欲裂。
他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冷,一半是痛。
身体冷得他直发抖,头痛痛得他直犯恶心。
他蹲在那里干呕,只吐出来一些水,被迫喝的那几口池子里的水。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滴水未进,现在又要被迫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他好难受。
哪里难受呢?付语宁说不上来,他整个人都麻木了,身上没有一点知觉,上牙磕着下牙,脑子也不会转了。在地上蹲久了头好晕,他最终体力不支地跪在地上,眼前再次出现了打着石膏的腿。
鹿开在跟他说什么?
他有些耳鸣,听不清,脑子里面嗡嗡作响。
他第三次被人扔下了水,这次他没能爬起来,他沉在水底,睁着眼看上方影影绰绰的扭曲人象。
付语宁不想死,可是他浑身无力。他冻得身体僵硬,饿得胃里犯疼,疼得四肢麻木。
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游不上去。
鹿开迟迟不见人上来,赶紧让保镖下去捞。保镖把他捞了上来,付语宁两只手臂搁上池边,下巴枕在上面,身体还泡在水里,他只能尽量不让自己掉下去。
鹿开拄着拐杖站在池边,问他:“付语宁,你倔什么?”
付语宁倔什么?付语宁从来不觉得自己倔,他被人强奸,到头来别人却问他,你怎么不懂得享受?
付语宁真的听不清鹿开说话,他甚至不确定鹿开到底有没有说话。他觉得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他泡在水里,身上都泡皱了。他一点都不想死,他想从水里爬起来,然而身体却不受他控制。
他要抓不住了,他就快要掉下去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想着能有一个人来救救自己。付语宁也是,但这时候他能求谁呢?谁可以救他呢?谁会来救他呢?
付语宁的眼底通红一片,早就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他睁着一双眼,余光中看见了陈北鞍缓缓向他走来。
陈北鞍。
真的是他吗?
西装革履的他一点都没变,和付语宁记忆中的陈北鞍相重叠。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好像永远只有那一副表情,不苟言笑,老成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