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追(61)
鼻尖萦绕着亲密又好闻的味道,是陆追身上的木质香水味,此刻裹挟着皮肤的暖意,无孔不入地流进他的四肢百骸之中,成为他对于这一吻明晰的气味记忆。
仿佛是须臾之间,又仿佛过了很久,对方亲吻的动作终于渐缓,随后轻点的几吻,既像是久等不来的爱抚,又像是姗姗来迟的安慰。
这份轻柔的怜惜,让他多年隐忍的委屈如山泉般汩汩冒出,秦殊被他吻得快要落泪。
在意识恍然与迷蒙之时,秦殊好像忽然明白了,世间的情人为何总是热衷于亲吻彼此。
亲吻能让人感受到被爱。
亲吻,就像是爱的实体。
等到一吻终于结束,秦殊的面颊已经红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他低着头不敢去看陆追,同时轻轻地呼着气,仿佛溺水之后的人恢复了呼吸。
就像是跑完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即便心跳如擂鼓也总会慢慢平复,只不过这个过程似乎格外慢了些。
秦殊想问问陆追,想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的,他还想问他究竟喜欢自己哪里,但他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他发觉内心有点儿害怕,说不清是害怕听到陆追的回答,还是害怕他们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倘若迈出了这一步,以后的路怕是再难回头,即便有再多再重的包袱,也得背着向前走。
陆追也许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他有些埋怨自己,到底还是操之过急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地蹭着秦殊的唇瓣,动作缓慢又细致,垂下的眼眸里是一片寂静的温柔。
餐桌上摆放着一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的橘红色百合已经显然有些蔫巴了,还落了些弯曲的花瓣在桌上,秦殊自然而然地把掉下的花瓣都捡了起来,扔进了脚边的垃圾篓。
客厅的挂钟显示已经快一点,秦殊跟在了陆追的身后,看着他拿起了沙发上的外套。
他犹豫了几秒,才问道:“哥,这个时间……会不会打扰到你爸妈休息?”
听到秦殊的声音,陆追回过头去看着他,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们应该早都休息了。”
“那,”方才缓下去的血色再次涌上了秦殊的脸,自从今晚莫名的勇气被开了闸以后,再次使用起来竟不像第一次那么艰难,“那你今晚就在这儿睡下吧。”
陆追神色平静地看了他几秒,秦殊的心里顿时更紧张了。
这……
陆哥该不会是要拒绝吧?
很快,陆老板将手上的衣服放了下来,勾了勾嘴角:“好。”
秦殊一看到他的笑容,就想起了两人刚刚的亲吻,唇上的触感似乎尤在。
他的眼睛迅速地挪开了,想让陆哥住下的想法很单纯,就是觉得时间太晚了,陆哥回爸妈家的话难免有些不好交代,不如就在自己家睡下。
作者有话说:
亲了耶!
(陆老板的男士香水参考TF的OUD WOOD,好闻得要命
第54章 任我醉倒在池边
“我……我给你找睡衣。”
秦殊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朝卧室走去,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胳膊和腿都别别扭扭的,他低下头去看:
还好,没有顺拐。
顺拐的话那就太丢人了!
耳边听到陆追接了通电话,这个时间还有人给他打电话,难道是酒吧有什么事儿吗?
他没有窥听别人电话的习惯,一进卧室就给陆追找起衣服来,既然人家决定今晚要留宿,他总得准备一件睡觉穿着舒服的衣服吧!
但是他的衣服给陆追穿可能都有点儿小,秦殊在衣柜里上上下下翻找了半天,最后翻出了两件之前抢券花九块九买的宽松t恤。虽然只花了九块九,但t恤的布料是纯棉的,摸着还挺舒服,他当初买来就是准备当睡衣穿的。
捏着这两件白菜价的t恤,秦殊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向来是喜欢把好东西给别人,自己宁愿用差的,给陆老板穿这种衣服,会不会有点儿太委屈他了?
“我洗个澡,行吗?”
秦殊听到声音后回过头,发现陆追已经接完电话过来了,此刻正靠在卧室门边看着自己。
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陆追的视线落在了秦殊手中的t恤上,挑了挑眉:“给我穿的?”
“啊,是,”秦殊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t恤,想到自己实在没什么合适的衣服,还是硬着头皮递了出去,“你选一件吧哥。”
陆追走了过来,从酒红色和白色里随便抽出了白色的那件,转身朝浴室走去:
“谢了。”
秦殊连忙跟上了他:“哥,我给你拿毛巾和牙刷。”
陆追洗完澡出来后,秦殊已经坐在了床上,手上正拿着本书在看。
一看到他出来,秦殊就把书随手放到了桌子上,从床上跳了下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哥,你睡床吧。”
陆追愣了下,说:“我可以睡客卧。”
“客卧……”秦殊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被我改成了录音室。”
陆追这才明白了,原来这间房子里只有一张床。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陆老板,此刻竟也觉出了一些尴尬的意味来。
他看了看秦殊,将小孩儿脸上的紧张惶措都看进了眼里,最后说:“那我去睡沙发吧。”
“我睡沙发吧。”闻声,秦殊立刻跑了过来,挡在了卧室门口,一副不让他出去的样子。
让客人睡沙发,这算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啊!
而且他家的沙发很小,根本睡不下这位个儿高腿长的陆老板。
两人都站着原地不动,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相互看着似是无形的对峙,最后,自然还是秦殊败下阵来,他涨红了脸,憋出了一句:
“要不……都睡床?”
陆追的表情没什么异议,秦殊轻轻松了口气,很快又紧张了起来。
两人的关系已足够亲密,但似乎还没到同床共枕的地步,他在衣柜里找出了另一套枕头和被子,将床又重新铺了一遍。
他做这些事儿的同时,陆追就坐在他的书桌前,翻看着他刚放在桌上的那本书。
陆追直接翻到了书的三分之一部分,正眼目十行地往下看,不像是没读过这本书的样子。
那本紫色封皮的书,自然是秦殊前些日子里一直在看的《孽子》,即便这本书被他保存得很好,但书页也被翻得有些柔软泛黄了。
陆追垂着眼,正看到书里龙子和阿凤的故事,莲花池的老园丁郭老捧着一本很有些年头的“青春鸟集”,和阿青讲述着那段离奇又残忍的过往,青春鸟们来来去去,最后又都回到了这方久经沧桑的莲花池畔。
“哥,你也看过这本书吗?”秦殊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陆追没挪开目光,只“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以前在英国的时候看过。”
秦殊的目光落在了书页上。
台北的“莲花池”不过两三百公尺,在白先勇先生的笔下,这是那群苦无依处的青春鸟唯一的疆土与乐园,不被世人所接容的“孽子们”,只能在这狭小的王国中,撕扯着彼此的爱欲与哀恨。
很长更长时间以来,秦殊其实都不太懂爱,更不理解男人之间会产生的爱欲,说不清,讲不明,不理解,谈不上。他只知世界虽非凡广阔,但未必包容隐忍这份“出格”的爱欲,浸染其中的人无不感到尖锐和痛苦。
像莲花池一样的逼仄的王国,也一定不只有一处,而应星罗密布在一切不为人知的角落。
小到一个国家,大到整个世界。
秦殊忽然很想问陆追一个问题,于是他也这样问出来了:
“哥,英国……也有这样的莲花池吗?”
陆追听懂了他在问什么,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随后回答说:
“有。”
秦殊盘着腿坐在床上,听着陆老板娓娓道来他在英国的那些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