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个猫饼+番外(91)
又过了两天,张叔叔去了趟市里。
方家的事又有了新的进展——当年方天赐和一群朋友飙车,把吴家的车掀下山崖后,当时刚好有一辆大货车经过,开货车的司机被高价收买,替那几个人顶了罪。
那个人……正是张叔叔。
这起案件当初被认定为疲劳驾驶引发的安全事故,张叔进去了,而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
现在,方家墙倒众人推,张叔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而这一次,他坦诚了自己当年是见钱眼开。
“……你爹当时也在现场,那天下雨,我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不过他确实看见了。他以为我受了委屈被冤枉了,硬是没有改自己的说辞,坚持声称是一群跑车把那辆车撞下去的,而我只是开着大车路过……我接了那笔钱,它对我家来说太重要了,我就没有说出真相。最后你爹因为伪证,加上被那些人运作,也被判了。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忘记这件事,但从来也不敢说出真相。对不起,小远,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
那盘碟子中,夹层里的那张纸上,张叔叔这样写着。
封行远在麦子山边的民宿里看着纸上的字沉默了很久。
后来,封行远不知道自己去过那洞里多少次了,他逛完了整个洞穴,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里面没有人,没有猫,除了洞穴深处的蝙蝠,连小动物的骸骨都没有。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沉默,一个人在麦子山等着那个不确定的消息。
他活得像一颗孤独的星星,在麦子山这个地方,他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也不怎么和人交流,除了在山上待着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只偶尔还看看方氏的消息和陆云山传来的消息。
好消息是,经过了漫长的流程,方氏终于彻底翻不了身了,方天赐上诉失败,终于去了他该去的地方,方氏其他人拔出萝卜带出泥,手上不干净的也都没有逃过去。
陆云山这小子不知道哪里弄来了投资,让三万岌岌可危地运营下去了。而阮裕依然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受了江照玉的启发,封行远怕自己在这种漫长的孤独中将很多事的细节都忘了,便开始写日记。
想起来什么了就事无巨细地写下来,没有就随便写,写着写着,一本就写满了。
而江照玉则继续当着他的甩手掌柜,他把自己家的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只带着自己的狗回了家,待了没多久又因为跟后妈和弟弟之间无法解决的一些矛盾,而再次负气出走,跑到西城区封行远家对门那套拿楚陈庭的钱买的房子里住去了。
朋友圈里周昭仍然每天发猫猫狗狗,很可爱,但封行远觉得对他不友好,于是屏蔽了。
他的世界安静了不少,仿佛是提前过起了无人在意的退休生活。
倒是真的像江照玉开玩笑说的“空巢老人”了。
第60章 绚烂如花
阮裕没有出现在封行远生活里的时候,封行远觉得自己走在一个四面无光的漩涡里。阴差阳错,阮裕的到来让他做了些“多管闲事”的举动,好不容易,他感到身边的世界开始热闹起来。
然而阮裕一走,封行远几乎是放任自己又跌回了原来的状态。
不久后,仍然没有和楚陈庭和好的吴越不知是从哪里知道了阮裕和弟弟吴求之间复杂的关系,也跑来了麦子山,和封行远做了个不咸不淡的邻居。
偶尔他们碰上了会一起吃个饭,还会一起相约去山上,然后相对无言地各种看着自己心里解不开的结——封行远的结是那个山洞,吴越的结是那座悬崖。
而漫长的沉默中,他们俩互相却产生了一种神奇的默契,不提对方的伤心事,不刨根问底,也不过多地剖陈自我。
闲散的日子过久了,封行远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要有个什么别的事做。他需要维持一个“正常”的样子,好让自己不至于成为一个废物。
于是夏末的时候,封行远和吴越一起在镇子边上搞了个苗圃,开始种花。
吴越说他以前很喜欢花,以前跟着哥哥吴争生活的时候,他养了一院子花,他们家的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有花香,邻居都很羡慕。
“哥哥说,养花是个很不错的爱好,我说我要当个花匠,他还挺支持的。”吴越一边整理着花苗一边说着。
近来他终于能慢慢走出来,谈及自己逝去的亲人,偶尔也能笑一笑了。
“我妈妈以前也爱养花。”封行远在一把小板凳上坐下,给吴越递了瓶水过去,看着这一片正要茁壮成长的花苗,“她最喜欢向日葵。”
“我哥最喜欢的花也是向日葵,”吴越喝了口水,“他说向日葵是向阳之花,无论怎样,始终都迎着光。”
“我记得我妈倒只是单纯地喜欢磕瓜子儿。”封行远说。
吴越笑了笑,拧上了水瓶盖子,问道:“那你喜欢什么花?”
封行远想了想,他对花没有什么研究,属于会觉得好看但也没有特别喜欢的程度,记得最清楚的只有两种花,于是他说:“蓝鸢尾和白玫瑰吧。”
那是他收到的第一束送给他的花,是阮裕送的。花朵们沾着雨露,精致又美丽地被包裹起来,被灯光一照,水珠儿都是璀璨的。
吴越闻言,动作却停顿了片刻。
“怎么了?”封行远问他。
“我以前也送过一个人这样一束花,不过他没收。”吴越很快调整好心情,笑了笑,“继续干活吧。”
为了更好地照顾那些花儿,吴越决定退了民宿的房间,在苗圃边搭个小棚子居住生活。
封行远担心他的身体,吴越却说没事,他不怕吃苦。
封行远没有想到,养尊处优惯了的吴越是真的能吃苦,他就这么在花圃边上住下来,而且一转眼就住到了秋天。
当麦子山中的叶子被染上了各种色彩,绿的红的黄的褐的,远远望去,像涂了满山的油彩,麦子山的旅游旺季也到了。
花圃现在做得有模有样,游客来玩的时候有喜欢的花,会买一两盆带走;吴越还在镇上租了个小小的门面,做些花艺生意。
封行远每天会去帮帮忙整理花材。
吴越看着花圃,封行远就在店里盯着,有时候有鲜花的订单,封行远就去看着花圃,换吴越到店里,另一些时候,他们俩都去山上晃悠了,就干脆把门一关。
有时候封行远会想起来上一个秋天。
那时他还在那老旧的小区里住着,每天上下班,按部就班地过日子,活得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直到那个下雨天,他的目光被一个坐在长椅上淋雨的少年吸引……于是他的生活开始慢慢地、慢慢地发生了变化。他开始面对自己丢得远远的过往,主动去剖开一段痛苦的错乱记忆,一点一点扒开了胸腔里的石头壳子,找回了自己的心。
恍然如新生。
“阿裕,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封行远望着麦子山,轻声问道。
有风吹过,但无人应答。
秋雨落下时,楚陈庭终于找到了麦子山来。
说来也巧,这天吴越刚接了笔订单,关了花圃,在店里给花打包,封行远则从山上下来,见吴越忙到中午,于是给吴越带了饭来。
两个人随便地在不大的店里找了块能落脚的地方,正吃着饭,聊着五毛钱的闲天,封行远一抬头,便见玻璃门外有个人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
楚陈庭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看着封行远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和不悦。
如果楚总不是个有修养的体面人,估计此刻可能要砸门而入。
吴越顺着封行远的目光看出去,先是愣了愣,随即转过头继续扒了两口饭,显然是想当做没看见的。但沉默的三秒过后,他还是起身,客气又疏离地把楚陈庭请了进来。
封行远觉得自己背上可能已经被楚总的目光扎出了好几个洞,他实在尴尬,收了自己的碗筷,非常有眼力见地起身回避:“我先回花圃看看,你们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