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个猫饼+番外(28)
相应的,他可以提供所有他能提供的。
只要阮裕肯留,只要阮裕需要。
伤筋动骨,阮裕病恹恹躺了半个月才恢复了点元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太重,期间他一直没有变回人形。
如果周昭说的猫到陌生环境容易应激的话,封行远就差上班都把猫背着了。
陆云山从周琳珊那里问到了阮裕的联系方式,给阮裕递了好友申请。封行远看了看小猫的态度,帮他点了同意。
周继斌凑够了钱把高利贷的窟窿堵上了,也回来工作了。封行远跟他聊过几句,对方说他那几度病危的老父亲从病床上被救回来了,被骗的款也追回了部分。至于周琳珊,这小丫头隔了两三天给阮裕发消息说在学校没人找她麻烦了——托阮裕的福,那些人觉得她身后有什么神秘力量罩着。
还有秦岁,因为阮裕多天没去疗养院,这小孩也发来消息问发生了什么事。语气有些别扭,但关心是真的。
其实从阮裕角度来看,他们都还挺可爱的。
不太可爱的是那个粉毛混混张富,不知哪里弄到阮裕的联系方式,顶着一张颇有早已不流行的葬爱家族遗风的自拍头像跑来加阮裕好友。
拒了一次他就厚着脸皮再加一次,再拒再加。如此孜孜不倦,封行远索性反手把他拉黑了,眼不见心不烦。
事实证明有的人是真的不要脸。这混混头头一个号被拉黑就又换一个,来来回回换了七八个用不同角度同一风格的非主流自拍当头像、名字各有各的花里胡哨法的号加阮裕,封行远觉得他不像臭老鼠了,像手机病毒。
除了代为回复了几句消息,封行远还代替阮裕去了几趟疗养院。
秦奶奶病情渐渐稳定了,除了有些事实在记不得,目前状态还不错。老太太每天跟护工小姐姐絮絮叨叨些有的没的,有时候想起一点年轻时的事也说,有时候记起自己儿子穿开裆裤的时候干的糗事也说;她同一个房间搬进来另一位老太太,九十岁了,大半辈子波澜壮阔没人可说,每天跟秦奶奶不厌其烦地讲,两个老人都乐在其中。
半个多月后,封行远那天下班路过一家新开的服装超市,被橱窗里模特身上一件外套吸引住目光。一周后就是圣诞节,商场和超市都早早做了节日布置,红红绿绿热热闹闹的,模特们身上穿的衣服也换成了毛茸茸的符合圣诞节风格的。
封行远觉得那件蓬松的毛绒衣服很适合阮裕,于是连同另外几套他觉得阮裕会喜欢的衣服一起买了。
回到家时他还没拧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头白发一双鸳鸯眼的少年站在门口,轻声说:“欢迎回来。”
封行远在门边愣了愣。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睛有一点点热。
“欢迎回来。”封行远也说。他又重复了一遍:“欢迎回来,阮裕。”
第19章 礼物
阮裕刚恢复意识的那会儿,整个人……不,整只猫,还不太清醒。他隐约记得自己咬了封行远一口,血呲呼啦的那种。
混着血腥的味道,他那时候迷迷糊糊看清了封行远的悲伤又愧疚的脸。
在野外的时候,动物最忌讳的就是展现自己的脆弱。对阮裕而言肢体不受自己控制,头脑不清楚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角落里永远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甚至连他锁定的猎物看出来他的脆弱之后,也可能反过来捕杀他。
阮裕流浪的最初,因为警惕心不够强,吃过不少苦头。后来他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哪怕自己已经虚弱到站不稳,也要虚张声势。如果不能保持强大,起码要保持看起来强大。困兽犹斗,即使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也不能向那些危险示弱半分。
所以他其实咬下去的那一口并没有嘴下留情,如果不是宠物医院那该死的麻药,他那一口下去,被咬的人至少也得立刻血流如注。按习惯来说,被他咬住的活物一定会挣扎,而他会死不松口,一直耗着,要么耗死对方,要么耗死自己。
但是那是封行远。那个人类没有打他,也没有凶他,被咬了也只是仍然温柔地抚摸他的头。
阮裕后来想起来,麻药的后劲里,他好像又将那些流浪的那些日子经历了一遭,他从黑夜里、从巷子中、从别的猫狗的尖牙利爪下,独自行来,牙咬碎了和血咽,孤身前行,最后却一头撞进了一把温柔的伞下。危险的引擎声音渐熄,腾起的火焰缓缓落下,无休无止的雨珠被隔绝在外,嘈杂的世界开始变得安静。他一身肮脏冰冷,却被小心地拥进一个暖温暖的怀里。
封行远……他迷迷糊糊地有些意识回笼了,想的却是封行远当时跟他说的那番关于草地和臭水沟的话,他觉得对方话里话外都在说:“你走吧,离我远点。”
阮裕那时提不起劲,只好在心里,在梦里,在麻药副作用的幻觉里一遍一遍说:对不起,我一定会改的,不要赶我走。
他不想做野猫,不想离开,不想去臭水沟里斗耗子。
秦奶奶带他回去的时候,他本以为那已经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安静地待在角落里,偶尔被需要时出现,不再挨饿受冻,默默地以猫的姿态活下去,直到再次被抛弃。
他本来可以接受自己再回去餐风饮露的。
可封行远就像上天恩赐给他的一个奇迹。
封行远没有赶阮裕走。
不仅不赶他走,还事无巨细地照顾他。高蛋白高钙的罐头吃食之类的,哪怕阮裕挑食,封行远也不嫌麻烦地亲自喂给他吃。他听到封行远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说希望他快快好起来,可因为受了伤,他虽然很努力想尽快变成人,却没能做到。
一直拖了半个多月,阮裕才终于感觉自己又能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欢迎回来,阮裕。”封行远站在门外这样说。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温柔?
哪怕知道自己不人不猫的身份,哪怕自己屡次答应了他不打架却没做到,哪怕自己差点当着他的面杀人,面对这样的自己,他说的还是欢迎回来。
阮裕忽然理解了人类为什么要拥抱另一个人。
他给了封行远一个大大的拥抱。
封行远买的衣服很暖和,其中有一件外套是毛茸茸的,驼色,版型宽松,阮裕穿着像一只小麋鹿——这是他时隔许久再次在疗养院里见到秦岁时,秦岁对他说的。
彼时秦岁正在放周末,他把他周末的时间全都花在疗养院,连作业都搬个小板凳在奶奶床边的桌子上写。封行远这次也跟着阮裕一起来了,于是一个房间就显得有些小了,封行远跟秦奶奶聊天,阮裕就跑出去帮忙打水。
他不知道秦岁为什么跟出来,而且还破天荒地夸他这件衣服很好看。秦岁还说这衣服应该挺贵,阮裕对贵不贵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幸好秦岁也不是专程来和他探讨这个问题的,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少年左看右看,忽而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阮裕是不是帮了一个姓周的女生。
“你是说,周琳珊?”阮裕反应了过来。
秦岁那呆板的眼镜下,忽而短暂地溢出了一丝光来。他可疑地抬手推了推眼镜,借此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扭扭捏捏地嘟囔回道:“果然他们说的那个染了一头放荡不羁的白发,美瞳还用的不同的两个颜色的,是你。那个,周……她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阮裕把开水的龙头拧上,疑惑地看着秦岁:“你认识她应该自己去问啊。”
“不……”秦岁那张冒了几颗痘痘的脸上忽然就腾起了一点薄薄的绯红来,“也不算特别熟。”
到底为什么跑来问阮裕这一出,秦岁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脸皮薄的书呆本来对阮裕就有些别扭,没有跟阮裕分享太多事,用“没什么”糊弄过去,就拎着水壶往回头跑。
跑也就算了,还不看路,转过去就在走廊上一脑门跟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