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33)

作者:sun1998/飞鸟见山

“我不吃没诚意的蛋糕,”穆时海咽下最后一口奶油抹抹嘴:“下次你亲手做一个,我一定吃三口。”

叶璟摔了毛巾,指着某人上楼的背影血泪控诉:“呸!!!美不死你!”

深色窗帘挡住午后炙热的艳阳,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微尘。穆时海打开灯,从衣柜里抱出一套新被单开始拆床。木质香的气息混合薰衣草散落在床铺每个角落,簌簌抖落随呼吸入肺,拆完第二个枕头,穆时海停下手,凑近鼻子闻了闻被褥——没有味儿,也不脏。

被单被放回衣柜,干净整洁的大床上,两个枕头安安静静靠在床头,熄灯关上房门,弥留一室静谧。

一个礼拜后,穆时海在学校收到了叶璟悄悄送来的包裹,邮戳来自西班牙,巴塞罗那。方方正正的快递盒摆在桌上没有拆开,许迟川好奇凑近:“这是什么?”

“快递。”

“谁寄的?”

“我妈。”

“你妈?”许迟川咬咬指甲,眉头有一丝纠结:“怎么不寄回家?”

“不是她,”剪刀划破胶带发出撕拉的响声,露出密封的泡沫纸,胶带和泡沫垫被当作垃圾丢进废弃的箱子,穆时海拿出盒子里的礼物——是一张极有质感的黑胶唱片。手绘的包装上画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多瑙河,河水穿过城市在夜色下蜿蜒流淌,指尖隔着包装轻抚而过,修长犀利的眉眼漫过一汪柔和:“是我亲妈;”

许迟川右眼皮突突跳了两下,手上笔杆捏到发白。

“她和穆兴勇离婚了。”

说的是穆兴勇,不是我爸。

心头猝然一紧。那些解释不通却难以寻觅的蛛丝马迹忽然拨云见日浮出水面,散落在重重迷雾中的沙漏终于串联成线:生日聚会上从头到尾只出现过一次的男人、把穆时海打得差点破了相还敢跑到房间里来挑衅的寸头、过生日当天带着小儿子回娘家的女人、没有分享三明治以前,每次跑完早操都会低血糖吐到苍白的男孩、偶尔带着疲惫和倦怠来上课的背影、午休总是很浅眠一有动静就会醒的警觉、还有那些没探听过,但每一次都能让穆时海沉下脸的电话……

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一场“豪门家庭父母离异,亲生儿子惨遭后母排挤虐待”的家庭伦理连续剧,眼中英锐深邃的侧脸瞬间少了点痞气,多了些风吹雨打小白菜的可怜。心瞬间酸软得像一块吸满水的海绵,许迟川丢了笔,拉住他校服的衣摆:“是唱片吗?阿姨为什么要你送这个?”

“是,”穆时海收起唱片,笑意冲淡下颚的紧绷:“《E小调协奏曲》,门德尔松。”

许迟川瞪大双眼,嘴巴微张:“你会拉小提琴?!”

“会一点儿,很久没拉了。”

穆时宇出生以后,就没有再拉过。

那把曾经散发着松香的小提琴,如今躺在宿灰堆沓的床底。

“那太好了!”兴奋地晃了晃男孩胳膊,白色衣袖被抓出几道印子,两个酒窝一左一右洋溢着期待:“等我过生日的时候,可以拉一次给我听吗?”

“……”

“可以吗可以吗?”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可怜兮兮地哀求他:“最简单就都可以,小星星?两只老虎?一段也行,只要是你拉的。”

穆时海抿着唇眼睑微垂,窗外绿橘摆枝瑟瑟摇曳,金黄色的光漏在手腕,照得紫檀珠越发温圆光润:“什么时候?”

“四月二十五,”搓搓手又扯了扯他的衣角:“答应我吧~”

“哥哥。”

“……好。”

第26章 游乐园去吗?

午休刚结束,杨虞抱着篮球冲出教室,只是还没出走廊就又抱着球垂头丧气地回来,身后跟进来的是抱着一沓数学试卷的老师。三角尺敲在黑板上刮出尖锐刺耳的噪声,廖梅一边发卷子一边喊醒还在睡觉的同学,从小蜜蜂里传来的声音带着电流的嘈杂:“体育老师被派出去学习了,这节课改成随堂测验。”

抱怨与不满此起彼伏,廖梅沉下脸,桌子拍得震天响:“吵什么吵什么!谁不想做就滚出去站着!”

“数学老师骗人,”笔尖划破草稿纸漏出一团黑墨,许迟川打了个哈欠,擦掉沁出眼角的水痕:“中午我还看见老陶在办公室玩儿扫雷。”

头顶风扇晃晃悠悠发出嘎叽嘎叽的响声,空气黏稠似高温下融化蒸发的奶酪,窗外橘树偶尔传来夏末节尾最后几声蝉鸣,惊醒秋意困怠的眼皮继续答题。只是头脑混沌,立体几何怎么看都不立体,证不出AD垂直于EF,函数图像每个看上去都长得一模一样,许迟川耷拉着脑袋犯困,肩头低耸眼睫轻颤,在脑袋磕上桌沿前穆时海伸出手托住他额头,一记轻敲落在头上:“要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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