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260)
葡萄牙,里斯本。
飞机平稳起飞,许迟川晃了晃两人交缠的手,笑眯眯道:“像私奔吗?”
“像。”
“那我们私奔吧。”
“好,”穆时海说,“我们私奔。”
作为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不仅是是欧洲大陆最西端的城市,还有蜿蜒漫长的海岸线,穆时海租了辆车,一路向西,月光下海风吹乱了额发,露出饱满深邃的侧颜,下颚线流畅分明,一只手随意搭在方向盘,薄唇微抿,慵懒迷人。
许迟川有些看呆了。
男人勾了勾嘴角:“好看?”
“好看。”
你好好看,我好喜欢。
“那就好,”手心爬上温热的弧度,“多看看,认真看。”
“还能看几十年。”
到酒店已近深夜,旅途的困倦在沾上床的那一刻全都袭来,一夜好眠。
凌晨五点,男人穿戴整齐,西装革履,领结袖扣一尘不染,眼中星光细碎,温柔沉溺。
“宝贝。”
“我们去看日出。”
像一场秘密的落跑,迎着冬日第一抹还没褪去的寒意,赴一场只有他们的远行。
“那地方很美。”
穆时海突然开口。
“叫罗卡角。”
罗卡角,北纬38度,西经9度,欧亚大陆最西点。
“几年前来过一回,”他说,“我在想,如果回去了,一定要带你来。”
许迟川没说话,凑上去给了他一个吻。
海天一色,他们只有彼此。
路越来越短,那悬崖渐渐出现在视线,水天相拥,许迟川瞪大了眼——
灰蒙的天空晕染着一层薄薄的霞,崖边之上,一座灯塔和石柱静静伫立,顶端十字架如通往天国的云梯,苍茫而渺小,咸湿的海风汹涌着扑面,一眼无际微波万顷,悬崖下来自大西洋的澎拜汹涌地击拍着岩石,云卷翻滚,陆止于此,海始于斯。手牵手朝崖边狂奔而去,踩上岩石眺望天边,望不到尽头的海与川,交融在星河璀璨的夜。
许迟川几乎要哭出来。
温热的身体从背后将他抱住,风很大,抱得很紧。
“别哭。”
“你看,”男人指着远方,“太阳要出来了。”
第一抹微光跳出海面,刺破寂静的夜,许迟川望着远方,看见一小个光点欢动跳跃,一点点升起,唤醒沉睡的天色。
迟迟长夜终有时,总是百川必归海。
忽然身后一空,猛地转身,空空无人。
“哥!”
风把声音吹得很远,许迟川环顾四周,正要找人,回头倏地定住脚步,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穆时海站在远处,手里捧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一大束红玫瑰,脱去大衣露出裁剪得体的西服,肃肃如风,修长挺拔,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不过几米之遥,男人却走了整整七步,才走到他面前,然后单膝跪地,像一个王子的骑士,虔诚递上专属于爱意的玫瑰。
“许迟川。”
他抬起头,比曜石更闪烁的眼睛,盛满了他的倒影。
“我有没有说过,我有多爱你。”
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方盒,送到他面前,轻轻打开,一对对戒上分别镶嵌着一枚小小的钻石,花纹和图案很精巧别致,不似寻常普通钻戒。
“这对戒指,叫百川归海。”
许迟川瞬间红了眼。
“花纹和图案,一枚雕的是山,一枚刻的是海。”
“我花了半年,刻坏了几百枚,这是最成功的一对。”
“刻完了我对自己说,如果回去的时候,你还在等我,那这就是我跟你求婚的婚戒。”
“但是,”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我拒绝考虑你不等我的可能。”
“这辈子,对你,永远没有放弃的话。”
小小的一圈,缓缓推进无名指根,不偏不倚,恰如其分。
“崽崽。”
“跟我结婚。”
最后一束晨光穿透,吻与泪纠缠滑落,是年少动心,烈火燎原的十年。
那年仲夏星雨
他见满枝绿橘
教室外榕树声声蝉鸣
光晕穿过穆时海微凉的发
时间在课桌与手肘间悄然流走
不敢抬头的眼
偷来逆光剪影下一片温柔岁月。
偏知执迷可相误,何以百川不归海。
何以百川不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