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200)
“……是。”
“他有没有强迫你?”
“……有。”
“和他分手,答应妈妈,和他分手,行不行?”
“……好。”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许迟川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不停抽搐,他张开嘴试图大口呼吸,一阵寒风灌入,嘴里尝到了几分冰凉。
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白色盐粒从天而降,带着雪霜独有的寒气,白茫茫的纷然飘在头发和衣服上,有种凄凉的美,许迟川有些茫然,眼睁睁看着一颗小小的雪花飘落在手心,又瞬间消失不见,徒留一点微弱的湿意。
直到晕过去被叶璟送到医院,手里也一直攥着那片融化的雪花。
一定是哪儿出了差错。
江恭是不会下雪的。
醒来时叶璟正满脸憔悴地守在床头,见他醒了眼中全是歉意,一开口,浓浓的鼻音里带着无法言说的愤怒,许迟川听了半天,大概意思是自己被人骗了,骗人的就是他那杀千刀的亲爹,他听见自己冷静开口:“穆时海知道吗?”
“知道,”他看见叶璟脸上满是无法言说的愧疚,“那根录音笔……他带走了。”
那一刻,许迟川看见那把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坠落,将他完美击杀,尸首分离。
没有以后了。
他终于理解沈斯静那句“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穆时海不会要一个抛弃他的人,这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机关算尽,终于达到了目的。
可我没有啊。
许迟川紧紧缩成一团,身体因极度悲伤的痛苦陷入不可控的抽搐,眼泪爬满脸庞打湿了被褥,额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咬碎了委屈和血吞,除了绝望,他已什么都不剩。
“他妈的,”叶璟也蹲在床头抹泪,愤怒砸了床头的玻璃杯,“都不是好东西!”
哭完了两个人一起沉默相对,许迟川沙哑着开口,声音像被锉刀狠狠磨过:“是哪个国家?”
“不知道,”叶璟咬牙切齿,他已经打听很久了,但显然穆兴勇早有准备,铁了心要把人一辈子留在外面,别说是在哪个国家,南北半球都不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来。”
还要回家和叶严臻干仗,叶璟捡起摔得稀吧烂的手机,走到门口突然又倒回来,眼中酸楚难忍。
“他走之前留了一句话,托我带给你。”
黯淡的眼神终于有了光泽,许迟川翻身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叶璟愧疚更甚,恨不得抽自己两把:“他说,”
“许迟川,你要不要等我。”
风有些大,许迟川弹落快断的烟灰,他已经戒烟很久,刚回学校的那短时间,不习惯门口空落的床铺,不习惯没有人一起吃饭,不习惯走到一楼才想起没有人在等他,失眠和噩梦很快拖垮了他的精神,成绩断崖式下滑,一模考得一塌糊涂,李屿准着急请来家长,没想到是火上添油,面对沈斯静的指责和询问,第一次,他选择了反击。
那个温润疏朗的少年也学会了乖张,活成了爱人的模样。
面对儿子毫不留情地讥讽和指控,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戳破,犀利尖锐的眼神像一把刀戳进女人的心脏,逼得她落荒而逃,办公室里母子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沈斯静还没意识到,这只悲剧开始的丧钟,是她亲手扼杀了母子间所有温情和信任的美好。
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抽的,被陆淼一撞见过几次,恨不得跳起来揍他,但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反手塞给他一包好烟,告诉他要抽就抽好点的,别被老师发现。
原来一转眼,也快五年了。
原来他已经等了这么久。
陆淼一曾质疑过那句“要不要等我”的真实性,毕竟以穆时海睚眦必报的性格,他更偏向于这是一种幼稚的报复,但许迟川不这么样觉得,就算真是一句玩笑,只要这些时光都是浪费在他身上,那就都是值得的。
天色一分分暗了下去,远处几只鸟儿朝湖中间的树林飞去,白色羽毛在夜色中格外醒目,许许迟川站起来,拿着快要燃尽的烟头站在垃圾桶面前,盯着手腕看了许久,还是按了上去。
皮肉烫痛那一瞬间,心里却有几分酣畅的松快,熟练地掐着时间,在烙出痕迹前丢掉烟头,转身回了宿舍。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痛苦是不会消失的,但可以叠加或者转移,反正一辈子很长,他就站在这里,不要往前走,也不想往后退,就困死在这张叫做穆时海的网,等他回来带自己破茧成蝶,或者这辈子作茧自缚而死。
第132章 是那个荒废的名字
答辩结束那天,学院楼下的凤凰花开了,火一般热烈的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