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193)
教鞭狠狠一甩,一大块皮肉连同血沫飞溅,男孩发出凄厉的惨叫,男人挥挥手,一个医生站出来从地上捡起一块儿布,塞进了他嘴里。
一鞭……
两鞭……
三鞭……
第十五鞭,男孩终于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浑身血迹斑斑,身上的霜化了水,混合血的颜色从脚边流向门口,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冷漠地将他拖出去,就像拖一条濒死的狗。
秃头男人还说了些什么,许迟川没有听清,那抹暗黑的红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的心,并在多年后的很多个夜晚反复出现,只是躺在地上的人,换成了他的脸。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一切准备就绪后,女医生决定换一种方法,戴上绝缘手套,把电流量调小时间缩短,少量多次。
许迟川坐在椅子上,面色单薄得像一张纸,眼下憔悴的乌青除了疲惫还是疲惫,短短几天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宽大的病服穿在身上,风一吹空空荡荡,他低下头,绳索粗砺磨破了痂,手腕又红又肿正向外渗血,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觉得痛。
对面幕布突然有了画面,许迟川抬起头一愣,是教室里他和穆时海接吻的照片。
然后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撕心裂肺的剧痛再次铺天盖地而来,像是被人用刀大力剜开头骨,搅弄每一根神经,许迟川瞪大了眼,死死盯着照片,几秒过后电流的感觉消失,一道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像指责,也像蛊惑。
“你看,喜欢男人,就是这么痛。”
“看到照片上的人了吗?就是他让你这么痛苦,把你变成了一个变态。”
不。
不是的。
冷汗刺痛了眼,那天晚上晚风浓厚,蓝色窗帘飘扬飞卷,昏黄灯光,黑板报画到一半穆时海突然将他按在墙上,少年的吻温柔炙热,是落在肩上不肯采撷的月光。
“啊——!”
电流穿过全身再次陷入抽搐,许迟川痛苦地蜷起手,颤抖着缩成一团,冷汗大颗大颗打湿了衣服,女人伸出手,粗暴地揪住他的头,将他的脸牢牢对准屏幕,声色俱厉:“看清楚!这就是你喜欢男人的下场!”
溃散的目光渐渐聚焦,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走出酒店,那个情色声弥的下午,那样温柔又强势的穆时海,每一个高潮迭起的瞬间,在疼痛达到顶峰时有了画面。
只是十七岁的许迟川,再也等不到十八岁的夏天。
电流停了。
许迟川再也忍不住,蜷曲着腰吐了一地,早上喝的水吃的饭、连同胃液和胆汁,一直吐到再也吐不出东西,脸上血色尽失,身体仍止不住地颤抖,女人见状以为他屈服,轻蔑一笑:“记住这种痛苦的感觉,执迷不悟,就是这个下场。”
“不……”
一声呻吟从身后传来,女人转过头,对上那道奄奄一息的目光。
“我记住的……是喜欢他的感觉。”
那笑容很微弱,却格外扎眼。
“好!”女人大怒,一把掐住他脖子,“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一直这么嘴硬!”
于是解了绳子,一路连拖带拽将人扯到一个小屋面前,门上“禁闭室”三个大字黑漆漆晃得刺眼,女人打开门,一把将他推进去,重重摔上门,也带走最后一丝光亮,声音隔着厚厚的铁门沉闷传来:“这回不认错,绝不放你出来!”
第128章 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重见天日是两天后。
开门的保安吓得差点尿出来,一张惨白的脸靠在墙边,看不出还有没有呼吸,两只胳膊无力地垂在地面,干涸的血渍星星点点从小臂蔓延到手腕,走近一看全是齿迹和咬痕,斑驳成痂,看到这幅场景女医师终于害怕,失声惊叫:“送急救室!”
急救室里忙作一团,许迟川安静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开始,是遇见穆时海的那条小巷,他吓退了殷胥,冲他笑,给他创可贴,他听见那个低沉的嗓音开口。
“我叫穆时海,时间的时,山海的海。”
画面一转,飘到了穆时海十六岁的生日,那串小叶紫檀一圈圈缠在他的手腕:“别弄丢,菩萨说能保平安。”
然后是第一次吵架,他第一次发了火。
“穆时海,你有没有良心的?”
“好,我就让你看看,到底你的事管不管我的事。”
梦里他还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在他生气地走掉之后,穆时海脸上的后悔,还有一些像孩子做错了事却不知如何开口的无措。
他有点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要走掉呢?
明明他的小少爷那么好哄,只要他低个头,什么都能答应。
还没懊悔完,镜头又转到了下一幕,是穆时海躲起来被他找到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