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122)
咚的一声,头撞到电视柜,醒了。
手机开机,屏幕显示上午十点,没吃东西加上宿醉一宿,胃里传来一阵火烧的灼痛,捂着肚子爬上床准备再睡一会,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无数条短信和未接如潮水涌入。
眼球布满血丝,眉宇间满是憔悴,穆时海握着手机沉默良久,还是调成静音放回床头。
他没有那么勇敢,能坦然无愧的面对许迟川的失望,和作为刽子手亲手摧毁希望的自己。
随手抓起桌上一罐开了的啤酒草草灌入,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痛得直不起腰,偏要勉强继续喝完。
痛才好,痛才知道放手。
好在他也曾短暂的、算是拥有过这颗太阳。
倒在床上,啤酒洒了一身,视线变得模糊,床头手机一闪一闪,凝成一道光斑,冷汗打湿了床单,捂着肚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拿过手机:“喂……”
痛有什么好,有些人痛也不知道放手。
穆时海接电话的时候,许迟川正陪陆淼一在食堂排队。电话那头传来破碎的颤音,勉强听清地址,挂了电话转身要走,却被陆淼一拉住:“你去哪儿?”
“去找他。”
“你疯了?下午还有课。”
“不上了,”许迟川看着他瞪大的眼,又重复了一遍:“不上了。”
“你……”
“手机借我,明天还你,”许迟川拍了拍他的肩:“随便帮我和老陶编个理由。”
“疯了,”看着他跑远,陆淼一喃喃道:“真是疯了。”
江荟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他去找谁?”
陆淼一:……今天点儿怎么这么背!
出租车上许迟川咬牙切齿地想了很多种等会儿要收拾人的方式,不来上课就算了,手机关机也算了,好歹提前说一声让他不至于找不到人干着急吧!
王八蛋!
所有情绪在房门打开那一刻被浇灭。
迎面扑来一股浓厚呛鼻的酒精味,房间里没有开灯,黑黝黝伸手不见五指,地上到处散落着空荡的啤酒罐,穆时海倒在床上,捂着肚子满脸痛色,不省人事。
心头一紧,关上门赶紧冲了过去:“穆时海?穆时海?”
“哥哥?”
怀里的人动了动,仰着头眼皮轻颤,脸色脆弱得像一张白纸,呼吸间满是浓烈的酒气。
把人推到床中间,许迟川去厕所拧了张湿帕子给他擦脸:“怎么喝这么多?”
衬衫皱得不成样子,露出衣领下两节锁骨,许迟川爬上床,解开扣子继续往下擦,擦到胸口穆时海突然握住他的手,声音哑得不行:“崽崽?”
“我在,”许迟川摸摸他的头:“怎么喝这么多。”
穆时海没有回答,应该叫根本没听见他说话,抓着他继续自言自语:“对不起。”
“对不起。”
“我没赢。”
“对不起。”
“没有那一半的概率。”
“我没拗过我爸。”
“对不起。”
“我骗你了。”
“题是我抄的。”
“不要……”干哑的鼻音有一丝颤抖的哭腔:“不要恨我。”
“不要讨厌我。”
许迟川从来没听过这么多道歉,何况道歉的人还是穆时海。
穆时海应该是酷酷的、冷漠的、恣意的、骄傲的,再加一点点口是心非的傲娇和幼稚,但绝不是抱着他一脸痛色,心上像掐了一片极酸的橙,连舌根都是涩苦的。
许迟川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头顶:“不要说对不起;”
“毕竟……”
毕竟我这么喜欢你。
喜欢你那双好看的眼睛、喜欢你又酷又飒的揣兜、喜欢你幼稚骄傲的脾气、喜欢你打篮球的背影、喜欢你冷漠又细腻的一切。
他翻遍记忆中所有已知信息,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词语来解释这种情绪。
只能是喜欢。
他喜欢穆时海。
两人脸对着脸,呼吸喷洒在鼻尖和嘴唇,穆时海蓦地睁开眼翻身将他按倒,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举到头顶两边,深邃潮湿的眼深不见底,在他做出反应前——
冰凉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唔……”
冰与火的触碰,身体像过了电,迅速蔓延传遍全身,穆少爷没有亲过人,行动全凭直觉和天性,舌头横冲直撞闯进齿间,磕破了皮也浑然不觉,迫不及待开始纠缠。
许迟川感觉自己像闯进了一头野兽的领地,被压制得无法动弹,除了予取予求,别无他选。
穆时海的吻来得又凶又狠,像要夺走他所有呼吸和空气,直到溺毙在这片深海。
少年人动心,如烈火燎原,烧红了三月的天。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喘着粗气凝视对方,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