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彩虹。”

这下轮到荀生怔忡。

一瞬的怔忡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窃喜。

他像是苟活在狼群里的一只羊，尽力披好狼皮伪装自己。

可这天里他竟在森林里发现了自己的同类。

这狭小逼仄的世界里，竟还存在着另一只同样披着狼皮的羊。

他欢喜至极却又不敢高声咩叫，又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年纪尚浅的一方总藏不住心事，急于大声宣泄却又畏惧。

这种欢喜成了煎熬，一种甜蜜的煎熬。

先前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这场意有所指的文字游戏更是一种博弈。

二十出头青年人的青涩赤忱，荀生从第一次见面就被人看透了所有的底牌。

比他年长太多的男人并不把这次的相遇当回事，他见过太多像荀生这样的年轻小子。

因而轻而易举就将对方看透，这种轻而易举叫他觉得乏味。

又嗤之以鼻。

而逗弄的举动，纯粹是来自于无聊时的恶趣味。

点到即止。

第2章 葵花

荀生身上的图小，上色也快，处理好明暗关系颜色上匀前后弄了不到俩小时。

最后擦干净透明凝胶就算大功告成。

收东西时那个刺青师叮嘱：

“回去先别碰水，两三天就结痂，到时候会痒，别抓，等到结痂自己落了爆完皮这图就活了。”

他人说话语调偏缓，带了点京片子味，更显得人有股子发懒的痞劲。

“坐这缓一缓再走吧，眉头皱了半天，爷们儿这么怕疼啊……”

这话就是调笑了。

而那人说这话的时候确实也在笑。

荀生被逗的也眯起眼睛来笑，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活干好了那位刺青师显然没有什么多待一会的念头，扯下黑色的橡胶手套抽了湿巾擦手。

荀生低着头装作打量自己脚踝的葵花，余光偷偷撇去一眼。

他去撇刚才握住自己脚踝的那只手。

或许是对方长得高，手也跟着大，指头的骨节凸起明显。

颇有力量感。

也干净，这种干净是指——他裸露在外面的手臂，竟没有一处纹身。

荀生想起刚才就是这只手握住自己的脚踝，隔着一层橡胶皮他也觉得这只手的掌心微烫。

或许是心理作用。

荀生乱糟糟的这样想。

没等他想出个什么东西，门口的帘子一掀一落。

对方就这样离开了。

荀生又好似惊醒。

他低头看去自己脚踝上尚且红肿着的黄色葵花，又看看早已安静不动的门帘。

心里升腾起一种怪异欢喜。

极其莫名的、又怪异。

（三）

肖成林掀帘子出来就往收银台走，新来的小徒弟待在里面玩手机。

听见肖成林出来的动静他人先抬头，下意识把手里的手机往裤子口袋里藏。

这是摸鱼凑巧让肖成林抓个正着。

小徒弟很快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肖哥……”

肖成林先拧了他的耳朵。

“藏，玩什么让我也瞧瞧，小子练习皮扎完了没有？”

小徒弟也不怕他，被拧着耳朵还嘿嘿直乐，歪着头从口袋里掏烟往肖成林嘴边递。

十六块钱的煊赫门。

“扎完了扎完了扎完了早就扎完了！哥哥哥疼！”

肖成林叼了烟就松了手，小徒弟更懂事，揉揉耳朵掏了打火机给他点烟。

肖成林顺手摸鱼，从他下裤里摸了手机。

小徒弟想夺，看着肖成林的脸色又不敢，只能哭丧着脸叫哥。

肖成林叼着烟把手机又递到他面前。

“解开，游戏我接着给你打，去！里屋操作台上的东西给我收拾利索去。”

小徒弟这下眉开眼笑起来，答应的利落。

“好嘞肖哥！”

两个人很快换了位置，小徒弟颠颠往里间跑，换肖成林抱着手机往收银台后面一坐。

两只手要操作游戏，点着的烟就被他咬偏在唇角。

发蓝的烟往上飘，熏得他蹙眉眯眼，一脸凶相。

没操作几下，手机里很快传来一杀的提示音。

一根煊赫门没抽几口就要烧到底，肖成林却觉得嘴里软绵绵的没劲。

他摸了自己抽屉里的软包哈德门，抽了一根对着煊赫门没灭的烟屁股引着。

两块五的哈德门他抽着才舒服。

换根烟的功夫游戏结束，胜利两个字占满屏幕。

他撇下手机捏了嘴边的哈德门往烟灰缸里抖落一截烧长的烟灰。

碰巧这时候荀生从里间出来。

白体恤灰裤子，胸前挎着的白色胸包干净的不能再干净。

高高瘦瘦，还白净。

倒是怪养眼的一小孩。

肖成林出于礼貌摆起笑模样冲他点头，左耳的松石耳环一晃，笑里头是招牌的流氓痞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