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倒霉蛋(161)
“嗯,我们明白的。”
他点头应下,和那小护士擦肩而过的瞬间,又听到对方嘀咕似的讲:“一个两个都奇怪,姐姐说要找弟弟,弟弟这个点来姐姐又不在——”
他猛地刹了车,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回头反问道:“什么弟弟?”
小护士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听到过您姐姐打电话,大概意思是说要找弟弟,无论怎样都要找到。这才想着,您不就在这儿么,还有什么可找的?”
一个荒唐但合理的猜测在他脑海里渐渐成型,让他尽管不敢相信,但仍旧无法欺骗自己,他近乎愤怒地想:赵家的人难道都是笨蛋吗?失踪近十年的一个人,为什么还要去费尽心思地大海捞针?
可没人能回答他,赵元君不在此处,鞠听萍还躺在病床上,他只能反复地自我诘问,再等待胸腔里无处安放的怒火和悲痛沉寂。
他知道答案,他也知道自己知道答案。
鞠听萍生的病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是稍有不慎就会被夺去生命的脑瘤;这世间比天各一方更让人难过的是多年杳无音讯后的生死两茫茫,因为即使人不能常在一处,只要仍旧健康,就会有微弱的希望,希望即使“不知道他过得怎样”,但“知道他仍在人世上”。
如果每一面都可能是人世间的最后一面,赵元君怎么舍得让她那个许多年未得见的弟弟不来再看一看鞠听萍?
病房里,沉睡的鞠听萍面颊消瘦得凹陷下去,头发干枯焦黄如秋日一脚就能被踩碎的野草;病房外,他眼含热泪地盯着黑暗里白被下的模糊人影,很缓慢地回头向何鸿光说:
“爸,我可能得做一件事儿。”
何鸿光平时管东管西,真到这时,却奇迹般的一句都没问,只答:“好。”
他抹干了眼泪:“是特别笨、特别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以我的水平,可能耗干半辈子,也做不了那么好,一点儿也不会给你长脸,甚至说不定你七八十了都还丢你的人。”
何鸿光好脾气地笑:“小倒霉蛋,说得好像你现在就不给我丢人了一样。”
他也被这句话逗笑了,在这一瞬间回想起自己无所事事得过且过的前几十年,各种画面放幻灯片似的在他眼前闪过:交朋友四处碰壁、和家人关系僵硬、坚信年少真挚的友谊一定会消散,以及,世界上没有他的栖身之所,他是那样一个好运不知被谁中止、厄运却源源不断的倒霉蛋。
但现在再回头看,他竟然发现这些东西好像都没有那么严重,当时让他绝望悲观的事情竟然还不如许多年前游戏里抽新卡未遂来得印象深刻;这么一想,长大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因为长大尽管意味着无所不在的困难和无能为力的现实,可他也同样有更多的能力,去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
长大是成年人的陷阱,是诱惑少年人变成碌碌无为大人的虚假伊甸园,但坚定不移的心是保护伞,在许多人生至暗的瞬间,它让少年依然是少年。
何景乐不再想要永恒留在那个帝都的寒冬里了,因为他也有了一定要去做的事情,有了必须要走到结局去的爱人,谁规定倒霉的人就一定要逆来顺受,就不能奋起直追、把命运握在掌心里?
他又想到辛随,想到会笑眯眯叫他小福星的辛随,那么,辛学长的小福星现在要开始玩一个非常困难的抽卡游戏了,在接下来的人生里,以上天这些年赐予他厄运后没按期支付的同等好运为筹码,在十几亿的平凡R卡中,筛出那些张早该回家的、沉没的SSR。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何景乐想,他一定要告诉之前的自己,原来就算不用身披床单、不用手拿利剑,也一样可以成为勇士;因为爱会让人变得足够勇敢,在第一百次失望后,仍旧愿意献出第一百零一次的真心。
“我得找到赵元思。”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说给虚空中的谁听:“找到很多很多个‘赵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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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了余秀华老师的诗《想他》: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但知道他在人世上。
很久之前读评论,读到评论区的黄粱老师(她全名好黄)说,不要长大,是陷阱。当时记了很久,我也说小乐会陪大家一起永远做小孩,现在这个约定也依然算数,但是依然希望大家能像小乐一样找到令你觉得长大也是值得的事情!正是因为我们都好好长大了,才在这里相遇!
哎呀好肉麻,昨天没写完,来,上传统才艺,给大家磕三个!
第98章 为你骄傲
尽管何鸿光没有展露出许多想要了解或者干涉的意愿,但是在回家的路上,何景乐还是把他上大学以来和鞠听萍之间的发生的事情都大致讲给了对方听,包括他刚刚被小护士认作赵元思的那个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