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寻处(67)
不要幻想去美化她们的悲剧,因为我们不敢和她们共情哪怕一秒。
(另外申明,姜桂没有pc,他与玉兰遇见就是巧合,一见倾心而后日日陪伴,婚前没有任何唐突之举,也绝对没有pc之意。本人坚决厌恶并反对一切不尊重女性的行为!)
第33章 莽撞
温十安在门口等了三个时辰,他去过了报社,知晓顾澈入狱前为自己安排好了后路,也知晓他这几日便会回来,就一直在他家门口等着。天将要暗时,那道身影才姗姗来迟。
他并未说话,只是等着那道身影缓缓靠近,那人走的步履蹒跚,像是背上扛着千斤的重担,每走一步都要踉跄下。
那人抬头看到了他,嘴唇蠕动了下,几乎是从喉咙里滚出的称呼,“哥哥……”
源自人类本性的痛苦,加上竭力克制着理智和信仰所不容许的眼泪,让那张严肃而美丽的脸变得扭曲,温十安瞳孔颤了下,忽然觉得窥视这种内心的挣扎很是失礼。
他移开了视线,却微微迈出一步,等着顾澈的下一句话。忽然间眼前的人踉跄了几步,他忙想去扶,一双手却环住了他的腰。
隐约察觉到肩上的湿润,他本欲推开的手也没了动作。
顾澈紧紧抱着他,却以一种幼兽寻求庇护的姿态缩在他的肩头,连声音里也含着眼泪,湿润着落在他颈边。
“好累……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眼泪被衣料吸收,温十安却觉得那片湿润要拉着他沉到湖底,连心口都是咸的眼泪,沉的让人发酸。
嗓子是哑的,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他只能伸出手环住顾澈,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明明他只是抱着他,眼泪却烫的他也不清醒了。
温十安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冷血的人。或许温特赫家族的秉性里便没有悲情,眼泪是最不被允许的东西。
温昀曾想要他学武,像温铎之一样征战,只是他对舞刀弄枪实在提不起兴趣,最后从了文试。
执笔的人皆多情,总有些充沛的难以承载的感情付诸笔下,他的情感则寡淡得可怜,他从文也只是深觉刀枪护国无望,痴狂地想要救一国于水火之中。
这也算不上多么情感泛滥,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可顾澈却总觉他心软的要命。
分明他才是他见过最多情的人了,为了些不相干的人都会掉眼泪。
温铎之教给他的,是利己唯我,杀伐决断,可顾澈告诉他花里有生命,草里有心跳,芸芸众生各有苦痛,世上处处都是眼泪,连爱意都只需开合嘴唇便能涌出,甚至不用张嘴,眼睛里都会溢出来。
他已经死了太久了,连筋骨都烂了,混着清朝腐臭的泥,再也洗不干净了。可现在顾澈把他从泥里拽出来,一把冰凉的水洗掉那些腐臭, 又放了一把火,滚烫着烧,烧没了那些蛆虫。
心软的哪里是他,分明是将这冰冷冷的心吻化的人。
顾澈的失态仅持续了几分钟,在温十安昏沉沉地沉溺在往事时,他很快抽出了身。
温十安怀里空了下,脖颈却泛出了些汗,粘腻的有些痒。
而面前的人略有些狼狈地抹了把脸,又忍不住被自己这样孩子气的行为逗笑,眼里的夕阳又碎成了星,“真是……十安可别笑我。”
“不会。”他顺着勾起了笑,却觉得口干的厉害。
顾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还站在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十安等了多久?”
“刚来。”
顾澈引他进了屋,才瞧见他额头细细密密的汗——他分明站了许久,久到日暮西山的凉意也没能吹走一整天的炽热。
顾澈并不拆穿,却没忍住掏出帕子来,轻柔地替他拭去汗珠,轻巧地戳中他藏着的心思,“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其他人呢?”温十安问完这句,又想起了姜桂,生怕再勾起并不美妙的气氛,便匆匆添了句,“和你一样被关押的人。”
“刚放出来。”他收起帕子,挨着温十安坐下,眼神却始终落在地上,“各地学氵朝四起,总统不能不放人。”
“话虽如此……你们贸然起义,到底太鲁莽了。”
温十安的话里仍旧是从前的说教,又含了些不甚觉察的担忧。若在平时,顾澈定是插科打诨地糊弄了去,然后小狗似的向他讨扰,可现在他却忽然有些烦躁。
陈宦也是这样说的,淡淡的一句“鲁莽”,似乎就将姜桂的死刻上了些命该如此的定数。几百号囚于狱中的学生,泡影一样的信仰和道路,滚烫的一腔热血,都归结成了这一个轻飘飘的“鲁莽”。
这算什么……
“等到深思熟虑筹谋划策后,怕是连北京都成了他国藩属,若连这份鲁莽的赤胆都没有,中国才是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