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157)

作者:无虞

优等生嘛,一出生就住在象牙塔里,有大好的前途,不理解俗人的感情也无可厚非。

他当然知道现在他们是相爱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否则也不会自始至终那么坚定地去寻求答案,有恃无恐地一再试探。

只是以前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关注的是自己能不能得偿所愿地收获回应,这段感情变成他理想中的形态,却没有换位到秦殊的角度上去,想一想对方是否也需要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因为秦殊太惯着他了,没有脾气也没有底线地纵容,偶尔逃开也会被他理所当然地重新缠上——在这段关系里,他始终是被偏爱的那一方。

他被纵容了太久,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直到他们真的开始交往,他才慢半拍地开始思考起这些问题。

所以有时候他明知道秦殊在保护他,不在他面前显露出不正常的占有欲,甚至不过问他的很多私生活,只扮演一个随时能给出回应的倾听者,却反而希望对方能多问几句——这样至少他能确定自己是被需要的,而不是单方面地依赖对方。

想多了——他摇摇头,在心底里反驳自己——秦殊原本就不是那种性格。

总有人能脱离一切社交关系而独自活着,不依赖任何人也不寄希望于任何人,他比谁都清楚,秦殊就是那种淡漠到不可理喻的人。

何况这两天他们聊天的频率比以前多得多,秦殊也渐渐地会主动给他发些“非必要”的消息,已经是很好的转变。

他怕秦殊担心,怕那些不正常的醋意长成横在彼此之间的刺,选择了独自应付王晗越线的行为,对这些事只字不提也不表现出任何异样,就不能要求秦殊反常地来追问他。

也算是进步吧,他想,毕竟放在几个月前,他还是会故意让人吃醋来刷存在感的,是个幼稚的骗子。

尽管他也不太确定这样的进步算不算好事。

就像从前他总是自由的,浪漫又荒诞的性格,与世俗格格不入,自己都捉摸不透,也不用担心被谁抓到底牌。

可现在他自愿放弃了这份自由,不再耍些刻意为之的心机,乖乖将真实的自己原原本本交到对方手中的时候,他又好像已经输了。

如果是平时的林芜,这时候很快会意识到自己在钻牛角尖,然后选择暂时打断思绪,不让自己被琐碎无解的问题困住。

但生病的人总是缺乏安全感,就没完没了地跌进同一个陷阱,在孤立无援的庞大幻想里打转,最终落败于求而不得的依赖欲。

他望着朦胧的月色,怀着这样求而不得的依赖欲陷进梦里,又自然而然地梦到了秦殊。

是个噩梦。

第94章 木绣球花

“……那他呢?他就是不一样的吗?!”

雨实在太大了,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几乎害得他握不稳伞。

林芜靠在挂满水珠的铁栏杆上,反常地没去在意会不会弄脏衣服,甚至在透明塑料伞第三次被风刮到濒临失控的时候松开了手,将自己一把扔进雨里,试图借助雨势保持些许清醒,免得自己下一秒就拉开门冲进去。

窗户是玻璃窗,窗帘半开,屋门也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让他得以将听见的看见的信息拼合起来,拼出眼前这副完整又荒谬的场景。

他站在倾盆大雨里,偷听他的哥哥——他的心上人——和女朋友吵架。

也可能是前女友了。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那个女生的模样——金发蓝眸,白得藏不住血色的皮肤,身型高而瘦,和某个时期的他有七成相似,蓄满泪水的眼睛像玻璃湖,折射出令人心颤的愤怒和痛苦。

“说话啊,他就不一样吗?他就能讨你喜欢,配让你那颗石头心动一动吗?!”

女生的质问声扎进他耳朵里,指代没头没尾,他却莫名其妙地听懂了。

说的是他自己。

雨里渐渐响起雷声,不合常理又连绵不绝的闷雷,像什么刻意为之的干扰噪音,迫使他不得不上前几步,贴着门板才能听清秦殊的回答。

“不,”温润又残酷的话音传进他耳朵里,让一切杂音都凝固几秒,只剩下心跳陡然变得慌乱起来,“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

窒息感就毫无征兆地涌上来,像有人把闷雷灌进他身体里,堵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才发觉梦与现实两相掺半,窗外确实滚着雷声,雨势瓢泼,月亮早已不知踪影。

从噩梦里惊醒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心跳急促得近于慌乱,耳边还回荡着嘈杂的无机质轰鸣,他撑着床缓缓坐起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汗,把衬衫布料浸得发潮,像被梦里的雨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背上,被风一吹又变得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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