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149)
然而话尾几个字若有若无地加重了,糅进同样不带温度的笑意里,就让王晗无端地心头一紧。
画展之所以办在这里,是林芜母亲“托熟人走了关系”的结果,他没问那位“熟人”具体是谁,但学术圈就这么大,同层次的人彼此间多少有交集,兜来转去回到林芜身上,说是他的干妈,也在情理之中。
短短几秒的沉默足以夺走他全部主动权——回过神来林芜已经不再看他,转而面向前台登记的工作人员,按照对方的指示拿出身份证,然后略微矮下身,看着摄像头录入面部信息。
话题已经过去,他不能也不敢强行继续,只好干笑着扯了扯嘴角,看着桌上林芜的身份证,又没头没尾地吐出一句:“你的证件照很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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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威胁起了效果,林芜说完那番话后便察觉王晗收敛了许多,没再跟他没话找话,进房间以后也只问了一句谁睡哪张床,放下行李去阳台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出了门。
于是不大不小的标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咳嗽两声,还是逆着身体意愿开了一半窗,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些,转身去开行李箱——没什么力气收拾,只能先翻出手机充电器续命。
然后被黏住了似的靠床就倒,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混沌大脑思考是该先补觉还是点个外卖。
这个念头转了一瞬就被他抛弃了——他没什么胃口,晚上也没有非吃不可的药,下楼拿一趟外卖太麻烦,还是算了。
王晗出门前跟他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出门见朋友,大概要到晚上才回来。话说得客气,言下之意是如果他如自己所说早早补觉,他们今晚也不会再打照面。
过度警惕带来的忌惮,又碍于功利因素不能表现出来,姑且维持相敬如宾的礼貌假象。
林芜叹了口气,像要把今天一下午闷着的脾气都吐出来,直到氧气告罄才睁开眼,有些无奈地想,他这几天大概不会太好过。
他倒是没说谎,他的干妈就是秦殊的母亲,他亲妈的灵魂知己好姐妹——秦殊一家性格都温和,小时候又带过他一段时间,如果不论血缘关系,他其实和秦母更亲近些,平时偶尔也聊天。
于是来之前他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态多问了两句,打算介绍王晗和那位赵老先生认识,结果阴差阳错,反倒多了一项威胁用的武器——尽管他也不会真的去用。
迟滞的思绪漫无目的,从晚饭飘到联系人再飘到麻烦的社交关系,兜来转去又落在某个关键词上,就有些飘不动了。
他想到秦殊的名字,隐隐现现了一整个下午的思念就陡然鲜明起来,漫过他心底繁杂的花枝,潮水似的疯涨,却又找不到泄洪的出口,满满当当地映出一轮月亮,压得他有些焦急起来。
这个时间点秦殊大概在图书馆,做这周要交的作业,或者看些晦涩难懂的专业书……
他拿过手机,望着屏幕上简短的备注名,思考这时候发消息过去会不会打扰对方,迟疑良久,还是选择了直接打个电话。
秦殊的手机常年静音,无人接听或是被挂断都说明在忙,他自顾自做好了打不通的心理准备,也就识趣地不会再打扰。
算不算进步了呢……他一边想,一边懒洋洋地侧过身,拉过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嫌冷似的蜷起身子,像只缩在床头的小动物——至少在上一次“异地”的那几年里,他每天不管不顾事无巨细地拿消息轰炸秦殊的时候,是不会考虑这些的。
机械的提示音持续了很久,他没带耳机,声音闷闷地从听筒里传出来,又闷闷地传进他耳朵里,几乎有些催眠。
应该是在忙吧,没注意手机——他垂下眼,放任心头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失落飘过去,把手机放到了一旁,打算等到无人接听的电话自动挂断,就这么一动不动地陷进梦里也无所谓。
然而下一秒,机械音被一声短促的“滴”打断,短暂的杂音过后,秦殊的声音响起来。
“抱歉,”他懒得拿手机,猫似的低下身去用耳朵贴屏幕,就听见对方语气温柔地同他道歉,“花了些时间找能打电话的地方。”
他才察觉秦殊的话音有些低,带着轻而空泛的回声,似乎是在楼梯间里。
“嗯……”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拨通了电话才发觉自己并没有什么想说的话,哼了个语气词又没了下文,等秦殊先开口。
第二句话是意料之中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他吸了吸鼻子,睁着眼说瞎话,猜秦殊接下来要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吃药,就先发制人地开口骗人,“刚吃完晚饭,这里的菜太咸了,喝了好多水……晚上没什么安排,我打算先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