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归(8)
“妈的手术费我们一起攒,你别给那个alpha生小孩好不好?”
“合约都签了,哪由得我现在说不要就不要的。”顿了片刻,夏也又故作轻松地说,“你别搞得好像我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怎么就不是刀山火海了?”表弟急得嚷道,“你忘了生理课老师怎么说的了,每年由于难产去世的omega有多少!”
“而且那个汪,汪什么的alpha,你们又不是真心相爱,哪里值得你冒险。再说,再说带小孩可是很烦的。”
听到最后,夏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带小孩确实很烦,可又不是我来带,你担心什么。”
“再说,”话说一半,他的目光在不远不近的虚空中短暂停留后,自嘲道,“再说世界上真心相爱的本来就很少,纠结太多,就没意思了……”
挂掉电话后,好心情荡然无存,夏也怅然若失地在湖边长椅上静坐片刻,便提前打道回府了。
出乎他的意料,到家时汪西迩已经回来了,正靠坐在沙发上看书,肩膀处拢着落地窗外落进来的夕阳。
因着鼻梁高挺,暮色从他的镜片中反射到眼下阴影处时,形成斑驳光圈,如深林松下汪着的一潭清泉。沉静,闲适,悠远。
汪西迩的长相其实并不柔和,属于眉眼深邃的凌厉挂,虽说很好看,但初次见面总会给人疏离感。
然而,或许是和汪西迩相处有段时间了,那个瞬间夏也不觉得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无端认为他有点孤独。
或许也有可能纯粹是因为他间歇性多愁善感了,有时人在看到过分美好的画面时,确实会有想哭的冲动。
尤其是想到表弟说的话,那抹隐约的难过被放到了最大,吸引了夏也的全部注意力,令他连汪西迩什么时候走过来了都不知道。
“不舒服?”
汪西迩的声音很轻,夏也恰好在走神没听清,便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啊?”了一声。
四目相对,汪西迩细微地蹙了下眉,抬手覆在夏也的额头上,碰了碰就马上分开。
“没发烧,怎么就糊涂了。”
夏也回过神来,意识到此刻他们过近的距离,有点不好意思,正想打个哈哈就此揭过,就听汪西迩接着问:“夏也,你不开心吗?”
这问题太突如其来,夏也怔了怔,脱口而出道:“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我猜的。”
汪西迩说的话没有太多委婉旖旎,却直直戳到了夏也内心的最深处。
从小到大,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习惯了在难过的时候还是强颜欢笑。其实快乐也是可以假装的,装着装着甚至能骗过自己。
可偏偏,汪西迩却能读出他的情绪。而且,还是用这种非强势,却不容置疑的温和态度,令人避无可避。
夏也认输般垂下眸,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确实不太开心。”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但就是一点点,真的。”
可惜很显然汪西迩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前半句上,执着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
夏也心想我总不能说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我才不开心,斟酌了一会儿,他说:“因为太闷了。”
说完,夏也又忍不住抬眸看了看汪西迩的反应,就见对方仍旧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于是紧张之下,夏也开始胡言乱语:“呃你可能不能理解那种感觉,我也挺奇怪的,不是说无聊什么的,就是我经常会想要出去走走……”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弱了下去,自己都觉心虚。
汪西迩却无半分不耐,甚至在夏也闭嘴不言后,认真说:“我可以理解。”
“夏也,你是个需要自由的人。”
见鬼。
夏也终于也绷起神经,思考汪西迩是否真的在他脑电波里装了监控。
大抵是他的戒备意味太浓重,后者居然被逗得微微一笑,继而解释道:“照片。”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令夏也恍然大悟。
汪西迩的意思是,他是从夏也拍摄的照片中感知到的。
向阳而飞的麻雀、随风消散的云、无拘无束的孩童、草间打滚的流浪猫……太多太多了,夏也本人没有发现的,汪西迩却替他做了总结。
原来夏也潜意识里最向往的,依旧是自由。
至于汪西迩,其实他这些时日也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他和夏也稀里糊涂的契约婚姻,究竟是否要继续下去。
他们现在还没有完成标记,也没有过肌肤之亲,一切都尚且在可以悬崖勒马的范畴。
除了,从未思考过喜欢为何物的汪西迩,潜移默化中,似乎有了改变。
可尽管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却也知道,真正的喜欢,或者说爱,是尊重,不是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