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归(29)
对于店员的不解,他只是笑了笑,说:“我用习惯了。”
然而用习惯的并非款式品牌,而是身边陪着的人。哪怕买了同样的相机,他也再拍不到和汪西迩共同看过的风景。
对于爱人的思念不会随着经年累月就有所淡化,反而像至纯的银,随着打磨,越发明亮光洁,最终成了不可忽视的皎洁月光,久久萦绕于心间。
发情期时是最难熬的,因着还留有标记,生理和心理上都会很痛苦。
纵使注射了超量的抑制剂,也仅能控制住身体的不适,精神上的不安空虚和茫然无措,却毫无宣泄余地。
很多次午夜梦回,夏也恍惚以为自己身侧还躺着熟悉的人,下意识翻身,却滚不进温暖的怀抱。
崩溃——沉醉——清醒——崩溃,每个月的发情期,都要经历相似的浮浮沉沉。
或许让自己忙起来,忙到二十四小时都被填满,就没那么多时间想东想西了。
揣着这样的想法,夏也去报了摄影课,认真进修。
课余时间除了完成作业和拍照,还着手准备起了成人本科的自考。
其实他之前就已经拍得很不错了,进行过专业培训后,技术迅速地更上一层楼。
除了拍静态的风景和自由的小动物,他还尝试起拍摄人物,用自己的方式让照片传递某种情感。
刚开始时是无偿约拍,但很快名声渐渐传开,找上门的人越来越多,还自带高价。
夏也长得好看,相处起来又和善,再加上业务能力强,没过多久那一片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江城新来了个摄影师,很有个人风格,蛮厉害的。
高中时,夏也的梦想就是成为厉害的摄影师,也清楚地知道这条路不容易,可能一鸣惊人,也可能永远籍籍无名。
但他没料到,自己走得居然,还挺通畅的?
从起步到成立个人工作室,用了两年时间,接着又用了一年,将工作室经营到小有名气、订单不断的程度。
第四年的冬天,很少下雪的江城,久违地飘起了簌簌扬扬的玉琼。
实在是很罕见的现象,街上行人纷纷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对着天空拍照。
夏也却没有这个闲情雅致,他一大早起来,人都还不怎么清醒,就被团队成员小李打来的电话吵醒,说有个大客户,点名要他们的“头头”亲自操刀……啊不是,亲自拍照。
“什么头头,我们又不是□□。”夏也被逗笑了,起床气也消散大半。
小李忙狗腿地附和道:“对对,小夏哥,您是正经老板。”
顿了顿,又说:“不过人家那可是真金白银的钞能力啊,这一票干完,咱今年都可以吃香喝辣了,您就行行好,亲自来一趟吧。”
纵然知道这话里有夸大的成分,夏也还是很好说话地赶过去了。
毕竟客户就是上帝,有钱不赚是傻子。再说他也没那么金贵,摄影这件事,本就是学无止境的,要勤快练习,才能更臻化境。
夏也的工作室在市中心的商业楼,地段装潢都不错。
从二楼往外望,能看到细小雪花打着旋儿落下,汇入繁忙的车水马龙中。
空调开得太暖和,夏也第不知道多少次打了个哈欠,随口问:“人还没到吗?”
“我在问我在问。”小李忙不迭应道,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忽的说,“他回我了,说临时有事,要晚点到,不过小朋友会先过来。”
“小朋友?”夏也皱了下眉,莫名有点心烦意乱地用手指点了点桌面。
“噢我没和您说吗,拍摄对象是客户的儿子,快四岁的小男孩,我看过照片了,蛮可爱的。”
眉心不受控地跳了跳,夏也有些微的晃神。
快四岁的小男孩,很难不令人产生联想。
那个在他腹中待了将近十个月,出生后却只仓促陪伴了二十几天的小雪团子,现在也堪堪是这个年岁。
养到这么大,应该早就会跑会跳,会撒娇会耍赖,也会……喊爸爸了吧。
门外走廊里蓦地传来激动的叫嚷声,硬生生将夏也从沉思中拔回了现实。
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周遭工位上的人都空了。
还没等他消化消化平日里懒到极点的同事们开始走动的事实,小李站在大敞的门前,冲他招手笑道:“小夏哥,快来救人呀,怪怪小朋友被怪叔叔怪阿姨们包围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总归是在求助。夏也行动先于思维,边走过去边好笑道:“什么怪怪?你们别吓着小孩子。”
原本懒洋洋的尾音,在看到门外人群中的小男孩时,戛然而止。
小李没有夸张,那孩子确实被好多叔叔阿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但他小小年纪也不知哪里学来的从容不迫,愣是千军万马立于前,我自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