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6)
谢存拿回自己的衣服,顿了一顿,才走过去帮他看电量,“刚百分之五。”
“怎么充得这么慢?你那个不是快充线吗?”
好像谢存的东西,从手机到衣服到充电线,迟清行没一样能瞧上。谢存一阵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位挑剔的大少爷。
“乔找的人还不来。”迟清行实在是冷,又望向空荡荡的山路自言自语。
谢存的视线划过迟清行蹭出一道血口的额头,迟疑片刻,喊道:“迟公子。”
“什么?”
“你不介意我车破的话,我送你回去吧,等你的人来了,直接拖车就行。”
谢存来探望韩溪,没有开公司的商务车,而是开的自己那辆二手车。迟清行活到二十三岁,还从没坐过这样破的汽车。
但眼下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勉为其难坐到了副驾驶位上。厢内空间小,他把座位推到最靠后,两条大长腿仍显得无处安放。
谢存站在车边:“我车上有急救包,你额头的伤要不要先处理下?”
迟清行点点下巴,表示同意。
他屈尊纡贵的态度,搞得谢存好一阵无语,站着瞧了他几秒,才绕到后备箱把急救包取过来。
“会有点疼。”
虽然谢存这样说,但迟清行并没感到疼痛。谢存处理伤口的动作利落、熟练,仿佛已练习过千百遍。
伤口在迟清行额头,迟清行又没有俯身迁就谢存的意思,谢存只好隔着中间放药包的空间,探过自己上身,凑上前给迟清行涂抹药水。
两人挨得很近,彼此的呼吸在封闭空间里交织,迟清行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青柠幽香。
“谢存,”迟清行嗓音微沉,“你是去看韩溪?”
那股青柠幽香,是迟清行来疗养院时,韩溪旁边一张桌子上摆放的熏香气味。
谢存给他处理伤口的动作一顿。
本来,他还在想回去后,找机会打听迟清行如何得知韩溪在这里。此刻迟清行主动提及,正好给了他接话的理由。
谢存“嗯”一声,给迟清行贴了片医用纱布,处理好后,他垂下眼眸,一边整理药品一边说:“我有时间就会过来,最近忙,来得少一些。”
他略一停顿,语气平淡地问:“迟公子呢?”
“不常来,这是第二次。”迟清行说。
谢存慢慢说:“韩溪去年转到这家疗养院的事,知道的人很少。”
迟清行明白谢存话里话外的意思。碍于两人身份的差距,谢存委婉把话题抛出,而非直接发问,以免让迟清行感到冒犯。
迟清行很清楚,如果自己拒绝相告,谢存会在这个地方打住话题、不再追问。
倒不是不能说。
只是白告诉别人一个信息却不换取点什么,不是他的风格。
他眸光微动,视线落入谢存衬衣领口。随着谢存抬手的动作,一角白色绷带隐约可见。他盯着那角绷带,若有所思说:“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何知道韩溪在这,作为交换,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第4章 交换一个问题【迟公子教训得对,我总不能白给韩家卖命】
谢存闻言一静,似乎在衡量问题会否与韩呈有关。
迟清行食指在座椅上轻叩,将对方的疑虑尽收眼底:“放心,我的问题跟你有关,跟韩呈没有关系。”
“……嗯。”
他自己乏善可陈,有什么值得迟清行发问?
“这家疗养院,在我手上一家公司的收购名单里,我翻阅收购资料,意外知道韩溪在此治疗,”迟清行顿了顿,“我正好要来办事,所以顺道看看韩溪。”
迟清行对韩溪的印象,还停留于多年以前的模糊记忆。有段时间,母亲常去韩家参与太太沙龙,他也被强行带去几次。那时韩溪还是个小孩子,他待得无聊,就陪韩溪玩过两三次游戏。
后来他跟韩溪读同一所学校,一个初中部一个高中部,每次在校园碰到韩溪,韩溪总怯生生不敢跟他搭话,很怕他一般,搞得他也没多余的话可讲,本就生疏的关系自然更加拉远。
再后来,韩家夫妇遇害,韩溪精神失常,他作为一个旁观者,虽然感到可惜,但也仅限于可惜。
他对韩溪没有更多的私人情感,两次来看韩溪,与其说是韩溪本身,不如说因为他是韩呈唯一的弟弟,除韩呈之外,韩家的另外一位遗孤。
韩溪或许是迟苒嘴中“无懈可击”的韩呈,唯一的软肋与破绽。
汽车沿寂静的山路往前疾驰,两人没再说话。
沉默的氛围持续很久,谢存忽然低声说:“你来看小溪,小溪很高兴。”
自然的,迟清行把这句话归结为一句虚伪的客套。韩呈把韩溪搞到这么偏僻的会员制疗养院,不就是不想让外界了解韩溪的实际情况?有什么值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