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夏(25)

作者:三分明月

他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从始至终顺遂美满,光鲜得人人都艳羡。许赐于他而言只是心口的一道小划痕,偶然才会提醒它的存在,提醒他抽出非常少的一点时间去想念。于是放下不放下,似乎并没有多么重要。

梁其煦听了时望的话,摇头骂他傻逼。

第七年,深夜里,又到了谁的生日。时望用手机打打停停,还是下定决心,拨通一串数字。

“喂?”声音传来,依旧是一把偏低偏冷的好嗓子,在大洋彼岸静静地询问,“请问你是?”

之前做过的再多腹稿和措辞都成为徒劳,那道熟悉的嗓音响在耳边,时望好像一下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喂?”对面人重复一遍,等了半分钟,仍然没有人说话,于是挂断电话。

时望的那一句“生日快乐”始终没有说出口。

第八年,又是一个春天,许赐回国了。

某一天被突如其来的冲动支配,时望攥着那张写有许赐住址的纸条,没有办法再克制什么,径直驱车去往那个地址。

他满怀欣喜,很久没有这么雀跃过。不管怎么样,他要见到许赐,孤注一掷也好,破罐子破摔也罢,他要告诉许赐,他一直爱着他,从来没有改变。

如果许赐还记得他,如果许赐不讨厌他,如果……许赐对他有过一点点喜欢,他会问许赐,我们可不可以试一试?

我们可不可以试一试,哪怕不会有结果。

时望停了车,一路跑到许赐家楼下。他喘息着,呼吸滚烫,一眼就注意到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好奇怪,无论多久没见面,即使是个背影,他还是能一秒认出许赐,像某种本能的反应。

“许——”时望扬声喊许赐的名字,突然声音断在喉咙里。

长头发的女孩从房子里走出来,仰头朝许赐笑了笑,然后握住许赐的手。许赐也在笑,两人习以为常地牵着手,并肩走远。

时望看清他们交握的手,戒指戴在许赐的中指上,漂亮又耀眼。

回去的路上,时望没有开车,一个人走在街边。他没有太多思考的空间,心情是一反常态的平静。

走着走着,大片樱花枝闯入余光,时望才发现自己弄错了方向,不知不觉走进另一条景观道。

可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抬起眼望向前方。

街口行人来来往往,恍惚间,时望又看见那个人。

他在花树下弹钢琴,微微低着头,发乌肤白,眉目清俊,没有变过的少年模样。

十年前,时望撞见许赐的那一面,为此付出十年时间,之后的每一年都被花掉所有的好运和力气。

有风拂过,吹落樱花瓣,树下的许赐朝时望看过来。

时望和十六岁的许赐对视着,终于笑起来,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这就是谢幕了,他想。

17:54:02

十九、过敏

深夜十二点半,时望在床上翻了个身,还是没能睡着。

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晚自习时候半月坡前的场景,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许赐。

许赐弹琴的样子,许赐打球的样子,许赐喝水的样子。许赐低头写题,许赐背着书包站在学校梧桐树下,许赐骑单车在傍晚的街道穿行。

一幕幕,最后都变成夜色里许赐流泪的样子。

他们说世界上从来不会有感同身受,可是在那个瞬间,时望真切感受到同等的痛苦。

他眼睁睁看着那颗水珠滑过许赐的脸颊,顺着下巴尖滴落,很轻地洇入衣襟,把他的五脏都烫得蜷起来。像是有利器捅进胸腔,不留余力地翻搅,刀尖反复剜挑心头,绞出血来。

时望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比如“死亡不代表结束,生命依然可以以别的方式延续”,比如“如果叔叔还在的话,他不会希望看见你这么难过”。

可是太过痛了,时望甚至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手指一直在发抖。他像一个无能的废物,什么也无法为许赐做到。

时望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地喘息几下,勉强控制住手指的细微痉挛。他就着这个姿势安静了很久,久到仿佛要睡过去,忽然动了动,右手慢慢摸向自己的后背,碰到某个地方时才顿住。

那里曾经因为打架留下过一道淤痕。

时隔一月,那道淤痕已经彻底褪掉,痛觉反应却残存下来,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给他带来灼烧般的鲜明错觉。

时望一下一下缓慢呼吸着。

他终于忍受不了,猛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凌晨,值夜班的物业保安拎着手电筒巡逻过一栋单元楼,再沿着绿化带往前走,就是小区里的垃圾收集站。他正打算返回,就在这时,前方路边蓦地蹿出一道黑影。

“什么人?!”保安一惊,当即举着手电筒追过去,“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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