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90)
他少有地把眉松展了开来,垂下眼睫望住我:“于真理,你总会让我觉得,你也是只幼甬、是颗茧子。”
“破茧之后寿命是长是短好像也没什么紧要,但至少它们会有一个全新的夏天。”棠翎说,“为什么不去看看?”
我那时候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从来不觉得那个全新的夏天对我来说或许就是今年的这个,可到了最后我也没能顺利开口,我想这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我总是会那么听他的话,也信他比我多过了几个热衷思考的夏天,所以脑子比我清醒得多。
我不太记得我是怎么回去的了,留在脑子里的反而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就在山里红枫开得最烈这天,我手里的鸟破壳而出,而棠翎手心里的鸟却再没了温度。
第41章
海湛给重绘结束的孔雀明王像开光时棠翎并没有来,我一起床的时候就发现他不见了,金花给我说棠翎是有工作在身,下山去了。
我本来还以为是洛桑自己回修复所处理数据还不够,非把棠翎也叫过去,毕竟在做3D扫描的那几天他们每天都拖着棠翎实验那所谓的“包铜技术”,而最后好像还成功了,我看洛桑黑黝脸上的笑就没放下来过。他虽然没直接夸奖出口,但我觉得他对棠翎的态度已经像对待他的学生同事那样了。
直到我打电话向棠翎求证,听见他没有和洛桑私奔,这才放下一半心来。
为了这场开光仪式,那四个和尚就坐在伽蓝殿里念了一上午的经,整个舍业寺是难得的清净。
无奈我只好抱着吉他走远些去练,不让这些靡靡之音传到菩萨的耳朵里。
结果刚刚穿出禅房就碰上了像是在收拾东西的金花,她瞧见我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特别不合时宜地把我截了下来,让我开始教她弹琴。
我对教学这事还心存顾虑:“没练好呢。”
“那也比我强。”
我也没从金花眼里看出真想学的影子:“姐,你怎么了啊。”
金花撑着膝盖道:“明天开始我就得回城里跟我妈住一段时间了,她天天念我寡妇,说再不赶紧找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对金花的这个决定我还是感到有些惊讶,抱着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金花从来都见不得气氛变坏,马上又跟一句:“欸,小于,我给你们在灶台旁边里藏了罐猪油。”
我没接她茬:“这事儿海湛知道吗?”
金花一怔:“知道。”
“他肯放你走?”
金花只说:“他出家了啊。”
我又不知该如何回应了,突然想起刚刚金花的话,问道:“为什么是明天走?”
然后金花反问了我一句:十月十三是什么日子?
金花这一问着实把我吓得不轻,还以为自己手机被人翻了。十三号是什么日子?是我和小姨约定在对岸见面的日子,因为她说她只有这个周末有假。
但保守起见,我还是摇了摇脑袋。
“九月九啊,九皇诞。”金花无奈道,“山下已经开始张罗了,要从初一过到初九呢。”
“不是重阳节吗?”
“白玛这边庆九皇啦。”
九皇爷又是谁?
宗教典籍浩如烟海,我哪里通得了万分之一,各路神通摞起来的难记程度实在不亚于2077年akb48。
等到海湛结束仪式以后,我又专门去问了他一下,这才明白棠翎这几天为什么更想把恋恋做成烧肉了:过这节日得连吃九天素,不动杀戮还要净口,简而言之就是山下的村子这几天不会有肉卖了。
而且白玛上有且仅有不断香火的大庙就是跨海大桥旁的斗母宫,九月九的九皇诞庆典就会从这里开始。
重点不在于此,在于白玛信这路神仙的人还不在少数。
“笨啊,太笨了!”我一拍腿,“大部分人是信徒,几乎都找不到卖肉的,但总还有人不是啊。这时候怎么没人出来富贵险中求?垄断生意做起来多爽啊,想怎么抬价就怎么抬。”
原本我对恋恋还存了份怜悯心,此时真是顷刻灰飞:“听我的,今天就把恋恋做了!”
海湛假惺惺地单掌施礼:“罪过,罪过。尊重旁人信仰也是一种修德。”
“太老好人了小海同学,你真该反省一下,在通常情况下,退一步都是不会有海阔天空的。舍业寺的生意之所以这么不好就是因为这里没几个人诚心信佛。本质上舍业寺和斗母宫就是竞争企业,你再不提高企业核心竞争力、再不加把劲宣扬佛法,以后佛教在白玛只会越来越衰落。”
海湛被我说的一愣一愣的,最后竟说了句让他回去好好想想。
伽蓝殿又重归寂静,伸手不见五指的殿里那座明王像却直泛金光。我站在它跟前同他望了又望,心想,菩萨,虽然我不信你,但是以后呢陆续就会有从山下来的香火了,你一定要记得你这第二条命是棠翎给的,所以你可得多多保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