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79)
要是早知道每天这么早就开始撞钟,我昨天一定不会在架新钟的时候去搭手。
主要是这个环节总让我回忆起小时候被我妈拉去做弥撒,他妈的穿个短裤过去还得被骂,前脚被我妈骂完后脚又被神职人员骂。
我用尽全力掀开了浮肿的眼缝,瞧见一旁的棠翎竟然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窗边记录测绘数据。
几乎是连爬带滚地,我下床后就一下栽进了他怀里,并且由于他喝水时的一抬手,我又一脑袋砸到了他过分尖锐胯骨边,倒是瞬间把我给疼醒了。
棠翎见我半天抱住他的胫骨不说话,动了动腿,用膝盖揉了下我的下巴,“过几天就习惯了。”
“……我不去。”我感觉自己压抑已久的少爷病又犯了,“困死了。”
我反应过来:“昨晚你不会又没睡吧!”
棠翎瞥了我一眼,只让我起来穿衣服了。
我生气地皱起脸,拉开一旁的床头柜,瞧见那板佐匹克隆根本没有拆封的迹象。
“医嘱不写着让你睡不着就吃半片儿吗?”
事实证明棠翎这人的确一身反骨,和我不一样,打小就没法接受被别人管束。我这话一出之后他好像根本不打算做任何回应,但无奈锢住他讨要说法的我实在是太影响行动了,棠翎这才垂眼看我,然后掐住我整片下颌,总算道了句,“吃了白天不舒服,反胃。”
我感觉到心被紧攥了一下,不明白凭什么一定要棠翎在反胃和失眠里择出其一呢?
他又用力推了下我,晃得我眼花,“而且会成瘾你知道吗?以后别多嘴,我身体我自己清楚。”
我抱了抱我的可怜老婆,最后只挤出拖长的“噢”。
“明早按时起来,给你做蛋牛治。”
“起不来呢?”
“没有。”
“……Yes,sir!”应完我才开口问,“蛋牛治是什么?”
棠翎刚答出几个原料之后我便感动到无以复加,我没想过棠翎竟会为了我这样用心:“深山老林的,凑齐这些不容易吧!”
“都是之前带上来的,用完就没了。”棠翎说,“就这一次。”
我不满地叫了一声。
棠翎默默看了我一眼,却不再多言,还一下提住我领子就把我的睡衣短袖扒了下来,大概是让我麻溜点换衣服。
抱着侥幸心理,我绝望地刚想阖眼,那洪钟却再次陡然撞响,地面好像都随之轻颤了几下。还没等到钟声的余韵荡完,远处又遥遥传来一阵诡异又难听的歌声。
棠翎说是海湛在颂晨钟偈。
虽然棠翎没说,但我还是能看出来可能他也觉得海湛唱歌挺难听的。
早课刚开始的时候我偷偷对棠翎说,从没想过我有一天居然也能过上这么行尸走肉的生活。
然而这话却被另外两个和尚行明行渡听了去,他们还偏要来扣我字眼,说怎么能讲行尸走肉,这该是修出一种心静。
我想心确实挺静的,行明一开口我瞬间就静如落叶般睡着了。
早课完去用早斋,然后出坡洒扫劳动,大概十点开始禅修。
禅修,俗称打坐。
棠翎他们有要职在身,不用一一遵循寺院规矩,所以行明只能来折磨我、金花以及淳觉。
我坐的实在难受,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哪怕只一个时辰我觉得度日如年,我想原因之一可能是棠翎不在我身边。
我不适合禅修,我只适合双修。
午斋休息后又是禅修,到了傍晚开始晚课、经行跑香绕佛念诵。
我实在觉得行明这形式主义做派要不得,他要求我们做的事已经涉足魔幻了。毕竟大雄宝殿的佛像都被棠翎他们搬到后房整修了,而我们一行人居然还要围着空案台边念经边打转。
最最令人绝望的是,在真正结束罪恶的一天以前,我们还要听一遍海湛动人的歌声,说是叫暮鼓偈颂。
棠翎回来之后问我有什么感想,我只能诚实回答一句:身心俱疲。
他有些轻快地笑了,垂首洗起自己满是尘灰的手。
“已经开始修了?”
“还早。”棠翎说,“这几天先要检查和测绘,等方案确定之后再开始修复。”
棠翎搬了把凳子坐到我身边,竟然主动道:“在伽蓝殿后的树林里,你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吗?”
我摇了摇脑袋。
“婆罗门佛塔。”棠翎轻微地皱了下鼻子,有些孩子气,“可能是地势原因,没被地震砸毁,保存得不错。仍然很漂亮。到现在为止全国只发现了两座没有损毁的,我从没想过能在这种小寺庙里看见。”
为了更好地展示,棠翎把手机贴到了我眼前:“一共三层,石面上的凸出是浮雕。从上到下雕的是走兽侏儒、坐莲佛像,最后这层画了个故事,佛陀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