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129)
可早就被他折磨成撕裂的模样,几乎是相伴相生的,我也会阴湿地想,未来他说不定再也碰不上总让他笑的人,他会一直那么寂寞又拧巴地活着,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也有一点怀念,然后重新回头找找我去到了哪里?
我悻悻收回了视线,转移话题似的开了口:“我一直是超级好学生好吗。因为砍手之前我一直在想说不定成绩好点就有机会不拉琴了,砍手之后脑筋又没转回来,还超努力地念了一年,除了沾上文科的课都拿了A,而且我还是我们那个烂学校里唯一一个进AIME的。”
“这样优秀的数学功底才促使老徐力排众议,让我从蓝莲花众多应聘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名光荣又智慧的收银员。”
虽然我上班好像也从来没动过脑子。
棠翎问我到底来了几个应聘的。
我说两个。
另一个是老徐老婆家那边的一个得唐氏综合征的侄儿,这话我没说,但很显然“力排众议”这词我也没用错。
乘务员推着车经过,温声细语地问起有没有需要。我撑起身子看了一眼,问他:“喝粥吗?”
棠翎摇头。
“不吃饭能行吗?”
“吃不惯。”
“这年头还有人挑食到连粥都吃不惯?”
棠翎有点孩子气地皱眉:“广州的粥,煮得太烂了。”
谁知对面的大哥突然搭起了腔,用起FH音模糊的潮普说:“你们是来旅游的吧。我们潮州的粥口感绝对不一样,试过就知道啦,白米饭很好吃的。”
这话一出才让我意识到桌的那面还有人,于是不得不收敛了目光,靠回椅背装起玩手机的样子。
大哥是极健谈的,开了话匣子便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不过我和棠翎都没有直接回应过他,所以遭殃的成了他身边的那个大姐,虽然大姐也只是边看甄嬛传边附和着。
他讲他这次是回去参加女儿婚礼的,结婚的对象是他以前做石雕生意时厂里的一个工人,于是这位老丈人就通过对女婿十几年前在厂里做工时所暴露出的恶劣行径进行了一系列分析。
让我有点意外的是,棠翎竟然听起了这一地鸡毛。
这几天也不知道究竟因为点什么,或许是退回到朋友界限会让他在与我相处时变得更加自如,他偶尔也开始讲起了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曾经,那些我原本无法探知的曾经。
这次也不例外,在我问他为什么听那么认真的时候,他也回答了我,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我凑他近了些:“谁?”
棠翎说原来在县城里的时候他们楼上住着一个男的,之前是在潮州一个贝雕厂上班的,整日的工作就是就坐在堆积成山的贝壳面前,把它们一一刻上花纹,听起来也能算是厂里的艺术家了,可发挥的余地不过也只是在龙凤鱼鸟里。后来男人觉得没意思就开始雕裸女雕怪物,结局理所当然地就是被开除,所以他就回家待着,也再没有去找其他工作,就在家里继续雕裸女。
“晚上一到十二点就会在楼上唱涅槃。”
“唱哪首啊?”
“随机播放。”
我哼哼笑起来:“这不扰民吗,没人说他?”
“都说他疯了。没人愿意主动惹疯子。”棠翎说,“我妈说他是神经病,让我看见他的时候跑远点,别和他说话。”
我用直觉道:“我猜你不爱听你妈的话。”
“有一次我在楼道碰见他,他说他身上很痒,好像有很多蚂蚁在爬,让我帮忙去他家里找找有没有虫窝。”
“这种话你也信?”
“他真的觉得他家里有虫,所以我帮他找了一个下午,最后什么也没找到,他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就问我想要什么,他雕给我。”
“你要的什么?”
“我让他教我。”
“教你雕刻?”
“嗯。那个暑假我们班主任被他老婆戴绿帽了,不在家里待着就天天都跑去网吧蹲点抓人。”棠翎平淡道,“所以只能换个地方玩,不然太无聊了。”
“他能认真教你吗?感觉只会拉着你一起歌颂列侬。”
“歌颂什么,我那时候连列宁都不认识。”棠翎想了想,“其实他做所有事都很认真。”
棠翎垂眼盯着自己的指节:“早就没人手工打粗胚了,但他家里全是樟木胚子。”
虽然没体会到过,但我只能说:“做喜欢的事是不会嫌麻烦的。”
然后棠翎说那个男的搬走之后才听说他最开始其实是潮州的木雕大家,早年间做屏风做宗祠装饰都会找到他,后来别人发现机器可以做得更快更精细,才让他不得不去到厂里工作。
顿了片刻,棠翎只说了句变化是很快的。
我特别土却特别真挚地开口道,我今天想你一万遍,明晚也一样,这件事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