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100)
棠翎下意识向左一望,一下撞进林聪得意满满的眼里,好像他交递上来的是百分百成功率的占领美国计划书。
沉默地展开那张小纸,棠翎瞧见上边儿写着:月底跟哥去广州。
课间的时候林聪就此计划展开了答辩,棠翎这才得知林聪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见网友。
“欸,怎么说是网友呢,是老婆,老婆你懂吗?”林聪显然对棠翎的措辞不太满意,他顿了顿,又解释道,“在飞车里我们已经结婚了,所以我这趟呢,除了带你见见世面,也可以说是在家人的见证下去迎个亲。麦麦无敌漂亮,在这种地方你肯定见不着那么洋气的女孩儿,到时候给你开个眼界。我警告你啊,你见了她绝对不准打其他主意,她是我老婆。”
这应该是棠翎第一次对互称老公老婆的关系产生潜在的反感,主要是他发现自己都打算用起“傻逼”这个词形容林聪了,而追溯而上就能够发现林聪是从用键盘敲出老婆这两个字开始变得傻逼的。
“是她追的我,之前每天都给我充币送礼物,最后送了个戒指,我拗不过。”林聪说,“你看,只要你不拒绝,女生就会上赶着嫁给你。”
棠翎陷入了极长时间的沉默,甚至没有跟其他人一样体育课在第一时间就奔赴操场。
连收了两周的奶茶,一杯一块五,最后棠翎把留着买头文字D三十七和三十八卷的二十块夹进了阿秋的课本里,钞面上还用左手歪瓜裂枣地写了五个铅笔字:谢谢,别送了!
过了好久棠翎才知道那天林聪也在体育课上迟了到,他向棠翎坦诚道发现此举之后他帮棠翎在那个“别”字后面的空隙再加了两个字,说这下才能真正彰显男人的冷傲本质。
棠翎问他加的什么。
林聪负手道:他妈。
广州之行最令棠翎困惑的倒不是攒路费,而是要怎么使用这有限的路费。
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小木桌前,棠翎咬着汽水的吸管就从兜里摸出了笔,在撕下来的包装上为林聪算了一笔实在的账。
假设他们这次过去只待一个周末,第一个晚上可以睡车站,第二晚就无论如何也得去开间屋子了,可一间标间就是他们的最宽限额了。
林聪不知为何地磕绊起来:如果麦麦要过来和我一起住呢?
这确实是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棠翎眨了眨眼睛,心里只在想,如果他们仨不得不共处一个宾馆屋檐下,那两个人睡床上的话他要睡在哪里才可以避免长针眼?床底下或许是个好去处。实在不行他只好去找在广州开餐厅的舅舅,虽然不怎么熟,但如果只是收留一夜的话应该也是可以的。
林聪挖着西瓜的手顿了顿,他好像总是捉不出棠翎思绪的尾巴: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睡床底?
棠翎沉默地握住空掉的汽水瓶玻璃颈,手腕使力一记猛插,捅进半开的西瓜瓤里。顷刻间红色的汁水四溅,沾上棠翎白净的脸庞和林聪惊恐的嘴唇。
林聪喉头发颤:你哪儿知道的?
棠翎说你家DVD,那些没贴标签的碟。
那一年线路还没彻底打通,他们需要先坐汽车去到潮州,到了潮州才有直达广州的大巴。
一路舟车劳顿抵达客运站的时候林聪眼皮都掀不开了,只颓废地耷在凸球上,显得他比起人而言好像更像只树懒。
站在车站的通风口,棠翎低头望见自己被吹得鼓胀的短袖,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你们约在哪儿见?”
“就车站,不过约在晚上的。”林聪说着,指着停车场,“不是没买到时间合适的票吗,她还以为我今天傍晚才到。”
林聪看了看月台上高悬的时钟:“棠翎,我们先去城里逛一圈儿吧,估计晚上回来就差不多了。”
半晌没得来什么回应,林聪回头才看见棠翎站在高高的月台上,眼神发沉地盯住远处的检票口。
“全他妈是人,你小子看什么呢?”
棠翎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事实上他从没见过这样多的人能被同时框进一个匣子里,好像链式反应里乱撞的中子。
原来城市和县城之间真的存在天壤之别。
只是那时候棠翎难以想象,被他突兀定义成重要枢纽的客运站也会有因为萧凉而关停的一天。
他和林聪好像两只被摘掉复眼的苍蝇在城市里乱窜,走哪儿便是哪儿。广州的夏天真的太热了,甚至热过了县城,弄得棠翎手上的棒冰一直在向下淌水。林聪早早咬完完全没有这种烦恼,站在前面直笑棠翎是不是怕迷路,跟狗撒尿似的用这糖水记录路线呢。
棠翎被热得头昏脑涨,没有理睬他,只单手在兜里摸起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