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神十五日(38)
聂言赶紧顺着修长的手指看了眼清单上的宣传图。几个边缘雪白、顶部焦糖色的煎饼叠在一起。黏腻的褐色糖浆被倾倒到绵软的表面,顺着弧度向下流淌,填满煎饼之间的缝隙,流满下面的白盘。应该是枫糖浆。
“是啊。蛋糕有甜有咸,煎饼也是,面糊里面可以不加盐加牛奶,外面可以淋枫糖浆或者甜炼乳。”
“我想尝尝这个。”阿尔忒弥斯直起身,充满期待的眼睛超出清单上边缘,像两轮海上初升的新日。
“那你要早点起床,才能赶得上自助早餐的时间。”
以黑色楷体和花体字母写在充满诱惑力的糖浆煎饼下方,向顾客透露出具体的信息:免费自助早餐,丰盛兼无限量的餐点,从早上七点到九点。
阿尔忒弥斯满口答应了,聂言隐约感觉阿尔忒弥斯超乎往常的期待不大对头,或者说不像个好兆头。
他们的房间里有两张单人床,宽大又松软舒适。阿尔忒弥斯满足地在床上仰躺着,挂在床边的细白的小腿一晃一晃,聂言也暗自庆幸不用再面临早上的尴尬局面。
第二天睁开眼,聂言习惯性往旁边的床上一扫。床上空空无人。
在短暂的大脑空白后,聂言拿起放在枕边的无线耳机戴上。等连上线路的电流噪音过后,聂言开口问:“阿尔,你现在在餐厅吗?”
对面响起吞咽的轻微声音,后来才是阿尔忒弥斯的应答:“是的。”
聂言缓了一会,才回想起昨晚阿尔忒弥斯提起甜煎饼时眼底藏不住的雀跃。坐起后在床边缓了一会,大脑才逐渐从茫然得停止思考的状况恢复过来。
刚刚阿尔忒弥斯说话的语气很轻快,听得出他现在心情很不错,那么可以证明这里的煎饼质量很高,不仅没把阿尔忒弥斯再弄生气,而且也可能让阿尔忒弥斯忘记昨天糟糕的煎饼初体验。
他下到自助餐厅,远远就在人头涌涌中看到已经伪装成黑发黑眼的阿尔忒弥斯。这没什么难度。后者即使将自己最为耀眼的特征掩藏而去,摘下鸭舌帽后无物遮挡、精致到失真的面容还是引得路过的人频频回头。以阿尔忒弥斯为中心形成一个赞赏与惊叹的漩涡。
或许是其他人的目光没有以前的那么具有强烈目的性,阿尔忒弥斯并没有感到难受,正在依然自若地用餐叉将圆形煎饼切成规则的十份。
聂言给自己倒了一杯加奶咖啡,坐在阿尔忒弥斯对面。少年将最大一块煎饼在盘里来回移动,裹上厚厚一层枫糖浆,送进口中。
糖浆带有枫树那类似榛木的香味,清甜伴随着焦脆的外壳爆炸。聂言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阿尔忒弥斯迅速地将剩下的煎饼块裹上枫糖叉进口中,眼睛轻轻眯起。
吃完最后一块后,阿尔忒弥斯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粘在盘子边缘的一星半点糖浆,样子显然是没满足的,但却没有行动。
“吃饱了吗?”
阿尔忒弥斯含着餐叉摇头。
“可以去拿啊,还是要我帮你?”聂言伸手去拿空的盘子,却发现盘子像黏在桌子上。
“没了,去也没用。”阿尔忒弥斯咬着叉子头含含糊糊地说。
“什么?”聂言有点不相信,因为自助餐总会补充缺失的食物,就像川流不息的河水,直到库存用光。
而现在才七点四十七分,距离闭店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煎饼没有了,枫糖也没有了,那边的……怎么说……是小姐吧?”他指向正在整理残局的一位年轻女性,聂言点头,“她说没有了,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
“你……”看着残留的糖浆和碎屑,聂言回想起昨晚不怎么好的预感,“你吃了多少?”
“我不清楚。”阿尔忒弥斯对聂言很诚实,因为不会被怎么样对待,“那位小姐每次都给了我很多,超出其他人很多的分量。她看我……嗯……就像你看着我时的样子,我不清楚是什么和为什么,但我挺喜欢她这样的。”
这就是没有教会人造神明辨别他人对他好感的缺陷。
聂言莫名感到不爽,连他都不知道冒着气泡的酸涩难受的源头在哪。于是他索性将其归结为嫉妒,类似自己养的猫被别人投喂后又对别人产生好感的嫉妒。
他让声音保持平常的音色,但在不爽中还是首先去关心过度饮食的阿尔忒弥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阿尔忒弥斯先是否认地摇头,但又像想起什么一样补充,“我有点头疼。”
“怎么了?”
“我吃了一半的冰激凌。”
聂言怔了一会,明白这里的“一半”不是勺子的一半或者纸杯的一半,是属于冰柜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