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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嘉时心一凉,他倒是没想到,如今他的“爷爷”就连大学都不想让他念了。
他不知道老爷子说的究竟是气话还是真情流露,只是他的心,终于彻底凉了。
贺奶奶一边儿在一旁抹着眼泪,一边唉声叹气,口口声声念叨着,“嘉时,你快改了吧,你改了吧”。
贺嘉时没说话,也没再挣扎反驳,现在他们人多势众,可贺军贺民总有走的时候。等到家中只剩下了老爷子、老太太,他就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贺老爷子叨叨起来没完没了,贺军贺民又向来都是甩锅的好手,归因来、归因去,在他们口中,最后都成了贺嘉时那没用的亲娘的错。
贺军脸一拉,“有个贺照那样的妈,还能生出什么好孩子来?我早说了咱们贺家不能要这孩子,爸,当初是你非要养他不可的。”
贺老爷子听了这茬就气不打一出来,他朝贺军摆摆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我知道你不想要他!他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听了老爷子的这番训斥,贺军反而长舒一口气。他对贺嘉时嫌恶至极,鄙夷至极,他最怕的,就是贺老爷子将贺嘉时这个便宜儿子硬塞给他。
可贺民却慌了。心里寻思着,不让大哥管,难不成要让自己管?
他连忙凑到老爷子跟前,“爸,我跟林楠上班忙,又要照顾嘉木,实在是……”
贺老爷子抄起茶几上的杯子,“啪”地一声砸到地上,玻璃瞬间碎成了千百片,滚烫的热水洒了一地,散着一缕缕热气,“也用不着你管!”
贺老爷子赌气似地朝两个儿子挥手,“你们谁都不用管,我自己教训这小兔崽子!”
贺嘉时早就猜出了会是这样的结果。贺军恨极了自己害得他“妻离女散”,更何况自己如今沾上了“同性恋”,对他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如今奚落责难一番也就罢了,他根本不可能真把自己领回家好好管教。
做“父亲”的不肯管,那么于情于理,贺民这个做“叔叔”就更不可能了管了。到头来,能管教他的,也只有这老两口子。
折腾到东方吐白,贺军贺民兄弟俩终于走了,碍眼的司机也不见了,家里就只剩下了贺嘉时与爷爷奶奶。
奶奶依旧在掉眼泪,时不时地哀声长叹气,一会儿埋怨贺嘉时怎么就学坏了,一会儿又咒骂起秦言来。
贺嘉时听得又气又堵,到最后,耳朵都被磨出了茧子,心也渐渐麻木了。
贺老爷子则倚在沙发上,他一声不吭,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闭目养神。
贺嘉时刚一起身,贺奶奶的眼睛就跟着他向上移,“嘉时,你干什么去?”
贺嘉时向下瞥了贺奶奶一眼。他这才注意到,曾经身体还算健朗的奶奶,如今头发已近乎全白,一张脸竟似团成球的废纸一样,满是褶皱了。
以往每每看到她,贺嘉时总忍不住心软,这些年来,照料他、关心他最多的人,也只有奶奶了。
可这虚伪的关心却太过浅薄,现在已暖不热贺嘉时冰冷的心。
他皱皱眉头,说了句“没要跑”,就径直回到自己的卧室。
贺嘉时已有一年多不曾踏入这间卧室,书桌上、地面上,早已堆满了杂物,就连床上也放置着两床被子,只留了窄窄一块儿可以躺下的空间。
贺嘉时嘴角露出讥讽,寻思着奶奶有工夫坐在客厅里抹眼泪,没工夫提前进来收拾收拾,那点儿真情,倒也没什么可贵。
说到底,奶奶也是贺家人,表面再温热,内里也是一贯的薄凉罢了。
床单上脏兮兮的,被风吹上了一层的土,就像从来都没换洗过一样,他只得和衣而卧,身心虽疲,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没有秦言,也没有手机,他翻来覆去,折腾到鸡鸣,才终于睡去。
贺嘉时一连睡到一点才起,从卧室出来后,午饭只剩下了残羹冷炙。
他已经吃不惯奶奶做得饭了,只往嘴里填了两口菜,就觉得实在齁嗓子,还不如干嚼馒头。
贺嘉时吃完了饭,瞧爷爷奶奶正在卧室里睡着,便想着在家里翻出钥匙来,偷偷地自个儿逃跑。
他左瞧瞧,右看看,一会儿打开抽屉,一会儿瞅瞅桌面,正上下翻找的时候,突然听到卧室传来地两声干咳,“你想干什么?”
贺嘉时瞧贺老爷子醒了,也没必要做戏了,走到床边儿,说,“我要出去。钥匙呢?给我。”
贺老爷子眼睛里散发出幽绿的光,“你最好收起自己的花花肠子,想都别想。”
贺嘉时戾气大发,不管什么尊老爱幼了,大声吵道,“你凭什么不让我走?你凭什么关着我!钥匙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