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感觉自己像是一条紧盯着猎物动向的毒蛇，露着尖牙，看着向航一步步放松警惕走近陷阱。等待时暗黑粘稠的毒液就这样顺着牙尖滴落，暗示着主人的迫不及待。

恶心。

“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所以出了酒吧后想在附近再透透气。”孟江喉咙干涩发痛，做了两下吞咽动作也没什么缓解，开口嗓音都哑了不少，“你是不是看见短信的内容了？”

孟江说着用左手拿起了手机，解锁后重新打开了和孟迢的短信往来界面，伸到向航面前。

向航刚才一扫而过，其实看得不太真切，关注点都集中在“毒品”两个字上，这下才看清了所有内容。

孟迢：【图】

孟迢：三天后，蜂巢酒吧。我会提前派人去接你。

孟江：东西我已经寄出去了，但是快递员说要清关可能会被扣，你约我见面却不来，我就不奉陪了。

孟迢：好。

孟江：我在市局，警队好像在酒吧发现了什么毒品，所以还没来得及回家。

寥寥几条信息，陌生的感觉几乎漫出屏幕，向航看过孟江的个人资料，但是并没有详细看家庭状况，可是看到孟迢这个名字，心下还是能明白些状况的。

虽然他不关注那些八卦新闻，但是孟迢这个名字是新闻里的“常客”，肃文市没人会不知道。

这样的短信往来也算得上是孟氏“豪门恩怨”传说的一个辅助证据了。

一共才五条，几秒钟就看完了，但孟江还是一直认真地用手举着，似乎毫不介意他看个清楚。

孟江的话配上这几行字，让向航有种揭了别人伤疤的无措感，他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示意孟江自己看完了。

孟江这才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机，却没有锁屏，而是把举着手机的手搭在腿上，低头看着。

眼见向航已经进入了一种不好意思再开口的状态，他便自顾自继续解释道：“我会给他发最后那条，你觉得挺奇怪的吧？以为我是在透露警方调查机密，所以才怀疑我？”

向航：“你昨天不是说你‘朋友’已经走了吗？”

孟江一笑：“这一点我确实说谎了，‘没来’和‘已经走了’确实还是有差距的，我只是不想表现得太惨。”

看着这对话框里寥寥几条对话内容，孟江失落的表现甚至都不需要演技。

“你应该知道我家的一些事吧，毕竟新闻里也没少播……”

“我前不久才见到我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其实小时候见过的，但是我离家是年纪太小了，现在早就没印象了。”

“或许是为了更好地适应这种生活吧，我一直都告诉自己我不需要亲情，甚至可以不用交朋友，一个人也挺好，逐渐真的变身成了习惯。”

“但我还是不免会期待，或者说自虐一般想再确认一下……”

“这就是压根不关心我在哪儿，更不会关心我回没回家的……家人……”孟江说到这里思绪都混乱了不少，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语。

不是单纯的代表一个“哥哥”，而是代表着他心中的“家人”。

他的家人，一直远离着他的生活，跟他前半生轨迹几乎形成了两条平行线。

跟别人口中的家人都不同。

这些话半真半假，也不全是为了蒙混向航而编造的理由。

他不去正视自己的期待，也是为了不用承认自己的失望。

……

孟江没想到，向航的反应那么大。

他说的虽然也算是实话，但毕竟是为了某种目的而说出口的话，情感上和事实上均有所夸大。

近距离面对观众的“话剧”，不比在荧幕上放映的电影，没有办法通过后期剪辑和光影调色来渲染情绪，因此专业的话剧演员必须懂得放大内心的感情，一气呵成，才能感染台下的观众。

他不过是给向航演了场话剧而已，说白了就是“卖个惨”，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难怪选秀节目上总有人时不时来这么一出。毕竟“同情”是很柔软的感情，柔能克刚，它有时的确可以攻破坚硬的理智。即使是已经被不怀好意的人用烂了的梗，在注入真情实感后，仍然最容易得到回应。

但是向航打定主意不走，这就让孟江有些苦恼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跟着向航回家，答应向航也只是为了争取到足够的相处时间，以完成方才的对话，没想到向航听完后大为感慨，突然揽过他的肩，避开右臂伤口小心翼翼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嘴笨，其实不太会安慰人，或许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况且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你身边还会有很多股关心你的人，我也是你朋友。”

他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