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鸟南寄(195)
他长坐一会儿,然后光着脚慢慢地落地,将窗户打开半扇,湿润的凉风徐徐地吹拂在皮肤上,能让人感受到其中混杂的雨滴。
俞彦眼眸一垂,又走回床上,熄灭了烛火。慢慢地躺下,房间安静了一会儿之后,俞彦几乎是突然掀起了床单,朝地下盲开了一枪。
果然,下面传来一声闷哼,侧面窜出个人影来,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脚腕将其拽落床下。俞彦心知赌对了,同时来人身手的敏捷又让他冒出冷汗来。
方才那一枪也不知打到了哪里,不过有它做掣肘,刺客受限了的速度要比俞彦慢一点。俞彦顺势一翻滚,干脆用后背将此人侧压在了墙上,同时训练有速地用被抓住腕部的腿向刺客的头部一缠,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仗着那一点灯光,俞彦摸到了刺客身上里的匕首和枪,呼吸不顺的刺客用力捶打着他的小腿,扭打一番之后,俞彦衣袖下的胳膊被擦破出了血丝,而刺客也被俞彦直接击毙。
俞彦靠在床沿,大口喘着气,通过烛光照明,他看到了这个刺客的面容,一身黑衣,高鼻深眼窝,棕色短发,是一副洋人相。他的枪是俞彦不熟悉的型号,安了消音器,其余有攻击性的东西只有一把匕首,和腰间的尼龙绳上的铁钩。而他的左眼正不停地流着血。俞彦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往床底开的那一枪刚好击中了他的眼睛。
想起刚才这刺客仍然敏捷的反应,他细思极恐,心想要是打中的是其他部位,刚才的扭打他还不一定能占上风。
他正打量着那具尸体,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俞彦警惕地抬起头来,举枪。
门是被风吹开的——走廊的窗户也开着,正巧与他房间的窗户相互通风,便将没锁的门吹动了,外面窗帘也正在鬼魅一般飘动,闪电将这一切存在的场景照耀得犹如白昼。不详之意像只丑恶的蠕虫,缓缓爬上俞彦的心头。
他明明进屋时锁上门了,而且护士和裴禛在睡觉之前都会习惯性地去检查门窗。
这个刺客的进入连他都没有察觉,那其他人…… 俞彦的预感忽然达到了阈值的爆炸点,立马离开阳台,奔向门口。
可是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窗户半开的缝隙,猛然箍住了他的脖子。
俞彦在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上半身被拖出了窗外,他用双脚勾住了内侧的窗沿,才不至于从三楼掉落下去,这时,大雨疯狂地倾注在了他的脸上,砸得他正不开眼。
紧接着刺痛从背和侧腹炸开,刀子捅入又拔出的时候,凉雨在疯狂地往血洞里灌,燠热的血被浸得失去温度。
俞彦忍着剧痛,用力抓住了刺客持刀的手,竟以倒立半吊的姿态转了个身,趁刺客身子被扭动的瞬间,朝尼龙绳尽头的铁钩开了一枪。加之雨水的润滑,支撑绳叮当滑落,刺客猝不及防地坠下去,连带着不堪重负的俞彦一起。
他们坠落时的声响掩埋在大雨如注和雷声里,把上午园丁刚剪好的灌木丛砸塌了一片。刺客垫在了俞彦的身底下,而那把争斗之中的匕首正好刀刃向下,凭着重力直直地插入了刺客的胸膛处,几乎连刀柄也没入进了肉里。
俞彦挣扎着给了他的喉咙一枪,并看清了他的面容——他的面部 “洋人” 特征比第一个在他房间行刺的人还要明显。俞彦确认他再也爬不起来之后,在雨中躺了一会儿,喘着劫后余生的粗气,雨水顺势就卷进了他的肺里。
他咳出了血和雨的腥臭味,艰难地爬起来,捂着腹部惨不忍睹的身子,爬上了楼。
他虚恫地不断在墙后举枪闪躲,怕遇到第三个刺客,但直到走上楼也没有其他的异变。
俞彦本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楼上的惨状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每个房间里的伤员、护士…… 所有的人无一幸免。
俞彦喉咙发出低沉而又悲怆的骂声。以这两个刺客的能力和专业素质来说,他本来也应该是死尸中的一员。大概是雨和夜的掩护,以及杀光整个屋子的简单,让他们两个人疏忽对俞彦的警惕了,加之幸运的眷顾,俞彦才逃此一劫。
…… 谁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又能联系到并派出这种杀手来对付整个别墅的伤患。
…… 孟彻那些所谓看守别墅,“保证万无一失” 的人又去哪儿了?
…… 说不定那赶在路上的医生已经遭遇不测了。
俞彦咬紧了牙根,没有逻辑地蹦出许多疑问来,可已经想不了太多了。流血和疼痛开始恍惚了他的意识,他心知自己就算杀掉了那两个刺客,身上的伤也叫他难逃一死。最终摔倒在一个尸体旁,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