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无数(19)
祁白露正目眩心悸,像是没听懂他说什么,目光停留在阮秋季大衣前襟上,那里沾染了一片血迹。阮秋季一手掰过他的肩头,一手将手掌贴在他的眼睛上,掌心和指腹拂过他的眼皮,道:“白露,先闭上眼睛。”
祁白露听话地闭上了眼,这样虽然好受了一些,但还是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他把脸朝着窗外,只能竭力地忍耐。车子很快发动,阮秋季大概怕他晕过去,不时往后视镜中看,祁白露靠在椅背上,微微蹙着眉,半张脸都淌满了血,看着很有些触目惊心。
他里面穿的是戏里的军服,黄绿色制服里面是挺括的白衬衣,鲜血一直流到了衣领和脖颈里。阮秋季的车上只有纸巾,于是等绿灯的时候,他抽出几张纸巾,转头给祁白露擦脸颊上的血。
祁白露只觉他的手指又冰又凉,于是把脸微微侧过去,想要睁开眼,阮秋季道:“先别动。”
“我好多了。”
祁白露把脸又转过去一点,似乎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确好转了,但阮秋季却捏住他的下巴,示意他保持这个角度,确认他不动了,又去擦他下颔和脖颈上沾的血渍。
过了一会儿,阮秋季结束了擦拭,刚好对面的红灯开始倒计时。他没立即收回手,而是保持之前的姿势去看祁白露的面孔。上午的戏拍了这么久,剧组一直没停下休息,祁白露的嘴唇毫无血色,干得微微起皮。他的目光又往上移,去看祁白露轻颤的睫毛,尽管有些憔悴,这仍旧是眉目如画的一张脸。
红灯忽闪着数字,提醒着行人即将通行,前方横向的马路上渐渐地没了呼啸来往的车辆。在祁白露即将睁开眼之时,阮秋季默不作声地收回手,任凭安全带将自己勒回了驾驶位上。
车子缓缓开动,再过一条街是一家私立医院,阮秋季突然道:“你想被拍到吗?”
祁白露看着前方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阮秋季的意思是,拍下自己受伤的照片炒作,按网络用词来说就是“卖惨”。按照祁白露的知名度,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很有可能被认出来。虽然不是所有明星团队都热衷于做这种事,但大家基本默认有热度总比没有热度好。当然也有人只是为了和影迷朋友分享日常生活,但在阴谋论的氛围里,偶像所做的行为已经不由自己来定义。
“你的经纪人估计收到消息了,我想他会很乐意,公关公司也会很乐意。”
祁白露摇头,阮秋季看他一眼,很平稳地把车泊在医院停车场,祁白露准备推门下车,阮秋季道:“等等。”说着解下了自己的围巾,将那条羊毛围巾抖开裹住了祁白露的头脸。围巾到底是比较私密的物件,陌生男性的温热气息兜头包围下来,祁白露甚至能闻出阮秋季使用的剃须水的味道,祁白露哑然失笑:“阮总……”
“如果要说谢谢的话,可以等会儿再说。”
最后,祁白露被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祁白露本来觉得到外科清理包扎一下就没事了,但阮秋季坚持给他打一针破伤风,再做个ct观察一下。ct结果出来大概要三四个小时,阮秋季便带他去楼下的医院食堂吃午饭,出乎祁白露的意料,午餐的味道竟然很不错。
他们找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坐下,点了小馄饨,等馄饨出锅的时候,祁白露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他花了一分钟敷衍过去,程文辉说自己明天就会回横店,祁白露“嗯”了一声,程文辉又道:“我给郑总打过电话了。”
祁白露停顿两秒,问:“他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
食堂里没有多少人,氛围十分安静,因此坐在对面的阮秋季听得清他们谈话的内容。食堂的服务人员叫号,阮秋季把目光从祁白露的脸上移开,站起来朝窗口走去。在他托着盛了两碗馄饨的托盘走回来时,祁白露已经挂断了电话。
阮秋季没有问任何事,只是让祁白露帮忙把桌上的辣椒酱瓶递给他,祁白露用勺子搅着汤,青翠的香菜叶在汤水上漂浮,他将搁在自己这边的辣椒和食醋都给阮秋季推过去。
食堂里有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古装连续剧,主题曲唱得缠绵不绝,除此之外便是食客们低声交谈的切察声。祁白露这两年除了在剧组和活动现场,就是跟郑昆玉在一起,郑昆玉只会带他去私人餐厅,避免他被人看到的那种,他忽然有些记不起上一次这样坐着是什么时候了。
其实阮秋季坐在这里是很有违和感的,但是他举手投足间又很自如。祁白露想得出神,吃得也慢,不知不觉间便盯着了阮秋季看,他向来有一点职业病,遇到一个人就会像观察样本一样琢磨。阮秋季也意识到了,抬头迎上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