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种(25)
走着走着一辆黑色汽车停到他身边:“祝先生,怎么不坐车?我送你吧?“
祝南疆扭头一看见是田东宝,面无表情地又回过头去接着往前走:“不用。“
不想那轿车竟跟着他一路缓缓往前。
“听说祝先生才干了两年华捕就升任警探?真是年轻有为。”
“过奖。”
“这两年法国人真是管得越来越宽了……早知道会惊动巡捕房,我怎么着也不会放着黄老四乱来。”
“多谢田经理体谅。“
“说起来其实我与祝先生曾有过一面之缘,去年三月份法国领事来商会做演讲的时候……”
“是么?我忘了。”
“祝先生贵人多忘事。”
“你用不着抬举我。”
田东宝还想再说些什么,祝南疆忽地停下脚步:“行了,别给我阴阳怪气的……就黄老四那事,要怪只怪你自己教出帮废物,有委屈去找俞善锟说去!”
祝南疆喝多了酒,此时凉风一吹脑子晕晕乎乎的,说话也不大客气起来。
话都不好听了,表情更好看不到哪儿去,不耐烦的眼光扫过来,与方才在俞善锟面前低眉顺目的谦逊模样大相径庭。
“祝先生误会了,我是诚心想跟你聊几句。”田东宝像是没有脾气,被怼了一通之后依旧面上带笑,“上车吧,我送你,就当是为今天的事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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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疆最后还是上了田东宝的车。因为他怀疑自己要是不上车,对方会一直这么跟着他到家。
汽车驶入公共租界中区,田东保突然把车窗摇起:“祝先生,你把外套穿上吧,风大容易着凉。”
祝南疆被酒精烧得心中燥热,这时正想要凉快,突然窗玻璃一挡把风全给挡没了。往驾驶座瞥了一眼,他怀疑对方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
田东宝对他的不满视若无睹,边开车边又重复了一遍:“把外套穿上吧。“
“田经理,你喝多了?”
“我不喝酒。”
祝南疆别过头去不再搭理他,心想横竖再忍忍就到家了。
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东西窸窸窣窣地扎在脖子上,睁眼一看是田东宝伸了一只手过来给自己系领扣。
”你有毛病?“忍无可忍地拍掉他的手,祝南疆坐起来三下两下又把领子解开,“八月份的天叫我小心着凉,你他妈的想热死我!?“
“祝先生,热就热,别骂人啊。”
“停车停车,我自己走!”
“马上就到了。”
祝南疆被憋得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是纯粹因为热还是怒火攻心。再看那田东宝却是一丝不苟地穿着件长袖,面色淡定,汗都没有流一滴。
真是活见鬼!
汽车停在何公馆门外。
门仆迎上来,祝南疆把外套往他手里一扔,甩上车门就往院子里走。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田东宝热情洋溢的声音。
“祝先生,晚安!”
祝南疆脚心里一惊,仿佛又听到了“穿上外套,小心着凉“,当即加快步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玄关里。
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钟,瞎子手脚麻利地放好热水,祝南疆脱掉一身衬衫长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仰头埋在一缸子白色肥皂泡中,他越想越觉得这一趟自己干的漂亮。
黄老四的事解决了,俞善锟对他还算客气,罗占元也没怪他贸然杀人。
至于田东宝,此人看着仪表堂堂,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前言不搭后语,与其讲他不怀好意,不如说是脑子有点毛病!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ᴥ•́ )✧
第18章 幽会
祝南疆是个忙人,白天东奔西走的办公,晚上还要去跟温长岭私会。因为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的去向,因此总是趁天黑偷摸着出去。
可这事瞒得了别人瞒不了瞎子。
瞎子是他十六岁那年从家门口的垃圾堆里捡来的,当时被人打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好不容易救回来,却瞎了一只眼睛。
祝南疆本来想把它扔远点自身自灭,然而少年在昏迷中死死抱住他的腿,连着叫了几声哥哥。
就是这声“哥哥“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事后他得知少年是个孤儿,打小和胞兄相依为命,半个月前哥哥在码头搬货时和人起了冲突,被当场活活打死,弟弟寻仇不得又没有饭吃,终于被逼上死路。
祝南疆留少年在身边做事,也不问他名字,一直“瞎子““瞎子“地叫到了现在。
瞎子伺候了祝南疆整整三年,既是奴仆又是随从,逐渐活成了祝南疆的影子,人人都知道有三爷的地方必有瞎子。
祝南疆有时候觉得他是条好狗,因为随叫随到,有时候又觉得他是个累赘,因为不叫也到。除非明明白白地令他待在某地不动,否则随时都有可能突然从眼皮子底下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