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晤+番外(97)
那几幅画都是艺术大家的珍贵画作,其中有几幅的主角都是一个披着透明薄纱的少年,不同的只是角度,有一幅画是侧对着观览者,有一幅是背对着。
季渝生低头看手上不成形的雕塑瞬间有些羞愧,于是偷偷把他收到了身后。
几年前的功课,先生早就不记得了吧,自己何必纠结于此呢?甚至还妄想拿着这种新手的低劣的画作让先生回心转意。虽然自己熬了很多天夜费了很多心思,可是成品还是这样难看。
季渝生突然后悔了,他现在对自己脑子发热,在没有变得很优秀之前就冲动地来找先生的行为极度后悔,他现在根本没有信心能让先生原谅他、又或者可以喜欢他。
再等等吧,下次,下次等他做出更好的作品再送给先生吧。
宋时鹤坐下后,将杯子推近季渝生,抬头对还在低着头干站着的季渝生说:
“坐下喝点热水暖一暖身子。”
在季渝生还在犹豫究竟该不该坐下的时候,宋时鹤看着季渝生湿了一大半变得十分深色的内衬又说:
“换一件衣服吧。”
果然先生很介意浑身湿透的自己弄脏了他的屋子。也对,谁都不会喜欢贸然来访的客人,而且艺术家精心设计的家具确实不能让他弄脏了。季渝生有些伤心地想到。
但因为太过匆忙还有一时发热的脑袋,他根本没有带任何行李,刚完成课程就背着重重的书包跑来了。
见季渝生迟迟不说话,宋时鹤又问:
宋时鹤看了看季渝生的背包,只觉得这么小的背包不可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于是问:
“你的行李呢?”
季渝生沉默了一会,拽着衣角说:
“我...没有带行李...”
“什么?”宋时鹤顿了顿问。
“我...我没有带行李,我只是看了报纸的头条,想一一”
想来见你,没有查机票看时间合不合适,没有看天气预告查温度合不合宜,没有想黑夜适不适合重逢,只是想念像桃树在春天忍不住开花,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见你,所以就来了,不顾一切,毫无计划。
但在这些话都没有说出口以前,楼上突然传来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说不完的话仿佛就预示着心意也无法传达。
宋时鹤抬头看了看楼上,习以为常一般说:
“他应该是醒了,他总是这样,因为讨厌阴雨天,所以雨天半夜醒来会闹。”
话语间带着宠溺。
说完这句话后宋时鹤站起来往楼梯走,
“等等,我去看看他。”
然后季渝生想低头默默等待的时候,却看到了宋时鹤桌子上的平板电脑,主屏幕是一张宋时鹤和一个小孩子的合照。
先生甚至已经有家庭了吗?
如果人的感觉也能用温度衡量的话,欢喜就是三十六度以上,不欢喜就是三十六往下,季渝生觉得他听到这句话时,感觉到的温度是三十度以下。
听起来还挺高,但这已经是脉搏不再跳动的、生命极限的温度了。这已经能让他完全忽略和忘记来的目的,只觉得浑身发冷,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先生有新欢了,现在正刚醒来,他可能已经和先生同床共枕很久了,甚至还有了家庭,而每一次他在睡梦中醒来闹脾气,先生都会在他身边安抚他。他做过一次梦,在夏天,和先生一起躺在草坪上看日落。他现在羡慕楼上的人羡慕地发狂。
这一个认知同时足以让季渝生的感受体温直直降到三十度。
他忽然又想起那几幅薄纱少年的画。
对了,先生说过如果他会画画的话,会想要把喜欢的人的画像挂在家里的。
那个画里的少年,是先生喜欢的人吧,就单单是轮廓就好像很符合娇惯和被爱着了。
是他疏忽了,刚刚在门外观察的时候只看了楼下的一层,还为先生身边没有人而高兴了好久。他以为时间会冲淡那件事,他们会重新在一起。
在今天以前,他都一直对此坚信不移。
如果说有什么是比失望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大概就是得而复失了吧。
想着当年在雨中的告白和道别,季渝生觉得自己这几年的思念像一块玻璃一般碎开,变成一块块的碎片,等待着被运送到垃圾桶的落幕。
如果玻璃在生产完成后就变得脆弱,就开始等待破碎一刻的一生,那还不如停留在未完成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像那些歌剧里涂抹着脂粉却依旧无法掩饰滑稽的角色,想到那个少年一会挽着先生走下来,他该怎么介绍自己?先生呢?先生会怎么介绍他?
他刚刚还自以为是地想对着台下的先生放声高歌,多丢脸啊。
想逃,因为没有比这更糟糕的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