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可共饮君情(25)
小张:“是,夫人,你放心。”
小张带着阿兰去了别墅旁边的一个单独的院子,那小院子看起来没什么人住,连灯都没有打开,阿兰扫视了一圈,心才稍稍放了下去,小张把柳夙轻放在了床上,立刻便去找了苏先生,阿兰用手帕去擦洗柳夙轻满身的污血,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泪珠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怎么都止不住,她从来没有想过现在会是这么魔幻的场景,古南珠真的会救柳夙轻吗,不过好像,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苏先生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过来的,他年约五十,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实木药箱,阿兰立刻让开,苏先生查看了一下伤口,又翻了翻柳夙轻的眼皮:“幸好,子弹卡在了肋骨那,没有伤及五脏,只是有点失血过多。”
苏先生写了份药方,站在一边的小张忙去煎药,阿兰惴惴不安的看着,最后被苏先生轰出了房间。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苏先生打开了门:“我已经替他取出子弹了,人还昏迷着,待会把药喂下去,大概明天就能醒了,还好他年轻,折腾了这么久都能捡回来一条命,你今天晚上守着他,别让他乱动,有什么问题及时叫我,我就住在旁边。”
阿兰谢过苏先生,目送着人离开了,正好这时药也煎好了,古南珠竟然亲自端了药过来,阿兰惴惴的接过药碗,用小勺一点一点滴到柳夙轻的嘴里,但她毕竟没有照顾过病人,一勺药总会洒出去半勺,古南珠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了药碗:“哎呀,行了行了,我来吧,你笨手笨脚的,这样下去都洒光了。”
阿兰只好递出药碗,与小张并排杵在了床前,古南珠看起来十分娴熟,一碗药汁一点都没浪费,全数灌进了柳夙轻的肚子里,末了,还拿手帕擦了擦溢出的药汁,古南珠一个大家小姐,照顾病人倒是还挺熟练,小张在一旁看着,大概是看出了阿兰的疑惑:“将军不在家,老夫人身体又不太好,一生病都是我们夫人亲自照顾着,我们夫人真的可好了。”
古南珠瞪了一眼小张,把药碗扔在了他手上:“就你话多,今天晚上别睡了,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机灵点,这小丫头照顾个大男人毕竟不太方便。”
阿兰看了看古南珠,终于问出了她今晚最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古南珠冷笑了一声,她看了眼身边狼狈的姑娘,竟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是啊,她这么恨柳夙轻,又怎么可能救他呢,她明明是最希望他死掉的人,可是,真的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时,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以前那么君子端方,清明雅正的一个人,也会受伤死掉,成为一堆腐肉白骨吗?
她忽然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第一次见柳夙轻,他那时是北平城大红的角儿,年少成名,免不了带着几分倨傲气,身为一个戏子却不愿抬头看人,偏巧越是这样,越有人愿意捧他,她那时上的是洋学堂,本来对这些老传统不感兴趣,更对这些家国蒙难之际依然纵情享乐、倚门卖笑的人物嗤之以鼻,但有一次,拗不过朋友的邀请,与她一起走进了柳夙轻的戏园子。
那天唱他最拿手的《贵妃醉酒》,满座无虚席,开场是一段热闹的打戏暖场,柳夙轻迟迟不出来,一众人牟足了劲的叫好,终于请出了柳老板,一亮嗓子,便像是拿捏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喉咙,古南珠与朋友占了个好位子,与台子离得近,柳夙轻穿着大红的贵妃戏服,满头珠花罗翠,一步一顾,端的是倾国倾城绝代无双,古南珠发现,他完全沉入到了戏里,座下的看客仿佛都与他没有关系,他一人独醉,唱着哀婉的曲调,把故事捧在手上,扔进心里。
从那之后,她明白了什么叫做国粹,戏曲,是一个永远不会磨灭的艺术。她开始悄悄的关注柳夙轻,她知道了他除了唱戏还会作诗,能写得一手娟秀的小楷,还知道了他从不与日本人唱堂会……
古南珠喜欢上了柳夙轻的戏,从那之后,把他当做了一个小偶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却恨上了他,渐渐忘记了那个戏台上绝代风华的人物,只余满眼刺骨的仇恨……
☆、第 20 章
古南珠回过神来,低低道:“没什么,就是想亲眼观摩一下柳老板狼狈的样子,他这么个下贱骨头,命倒是硬的很,你好好看着他,可别死在我家里,哦,对了,这几日别到处乱走,老太太恨他恨的牙痒痒,要是让她知道了,我可就救不了你们了。”
阿兰听到她嘴里对柳夙轻的侮辱,纂了攥手心,终究是没说什么,毕竟人在屋檐下,她明白古南珠大概是口是心非,还是冲着古南珠说了一句谢谢,古南珠扯了扯嘴角,离开了房间,她没有问一句柳夙轻为什么中的枪伤,也没有问为什么杨家人要抓他们,只是像完成一个任务一样,救了他们,像是偷偷的弥补着什么,而这一切,旁人却不曾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