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寒流(46)

作者:青陆晼晚

陈以芷养的外室在一个牌局上听别家姨太太说了这个消息,还只不信,抠着耳朵冷笑连连:“那主事儿的糊涂,我们爷难道也是个糊涂的?前儿他来我这儿喝酒,还说要出了明京,全歼守在石门的那伙南人呢。要真是他弟弟,也该劝降才是,怎么平白无故就受了征召,自家人打起自家人来了?”

说话的薛家五姨太太见外室说得不像样子,十分鄙夷她的愚蠢,不再理会她,掉头去告诉另一个年轻些的舞小姐:“我还听说,这仗打了几个月都没打出个结果,自从那个陈家二少爷到了石门,咱们明京的大老爷们可就坐不住了。”

舞小姐嬉笑一声:“坐不住有什么要紧,我可不在乎。陈爷的厉害我是见识过了,他这个二弟的本事,也叫我见见才好。”

五姨太太听不得她这语气,伸手拧了一把她的嘴,笑道:“我把你这不足厌的小娼妇,你要赚多少人才罢?”

舞小姐扬了扬下巴,斜睨了眼去看外室,娇笑道:“倘若那身皮肉我看得过眼,一块大洋不要也罢了,倘若我看不过眼,纵使把天下的金银都放在我面前,难道我拿不得么?”

外室原本是有个情郎的,但贪慕陈以芷的钱财,就抛却了那个贫寒的学生,转而琵琶别抱,另投了陈以芷。这事原不是什么秘闻,外室也不以为耻,此时被舞小姐连讥带刺地一说,也不生气,只依依笑道:“这就算是有见识的了,想咱们这等没见识的,捧着个金锄头都觉得是好的。”

五姨太太对她的不要脸面深以为奇,竟有些佩服了,也笑道:“整个明京有谁不知道,最不缺钱帛的就是陈爷了。旁人赚几百世的钱,他半世也费不了,况他又生得好,寻常人连亲近都不可得呢。”

外室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舞小姐,面露得色,在舞小姐朝她望过来的时候却只低头看牌,不说话了。

舞小姐白里泛红的桃花脸微微僵硬,直要咬碎一口银牙,暗骂五姨太太是没骨头的虾,墙头的草,由着外室几句话摆弄,又恨自己起了不能占上风的话题,叫人嘲笑。

这有个缘故在里头:舞小姐自恃柔媚,天下男人没有不为自己倾心的。她偶然见到陈以芷,为他气度所感,甘心与他做个外室,孰料陈以芷全不在意她的纠缠,还讽刺一般地道:“虽说只是个外室,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行的。”

这话还不是他亲口告诉舞小姐的,那个被陈以芷遣来传话的少年人被舞小姐的容光所逼,讷讷半天说不出话来。正因如此,舞小姐才大为光火,待要看看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被陈以芷养着,却没想到是个病西施,且这个病西施空有美貌,却无知愚蠢,实在大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如今被五姨太太一提,旧恨难消,咬牙笑道:“真格的,陈爷那样的人物,怎么同南边打仗打了这么久还打不赢?也不知是顾忌在南方的亲眷呢,还是原本就比不过人家的军马呢?”

外室面露疑惑:“什么亲眷?”

舞小姐愣了愣,旋即挑唇笑道:“你难道不知道,陈爷的叔叔和弟弟妹妹都在南方么?当初他虽然是从明京的家里跑出来的,可他的父亲一怒之下,也去到南方了,听说去了南浦还是永安,我也说不清。现在他们家还留在明京的,可就只有他一个人啦。”

她一面说,一面悄悄地望着外室的面色,确定外室当真不知道后,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面上却笑意愈深:“这也难怪,你才来明京几天,陈爷祖上可是在前朝当过大官的,你何曾知道。”

外室半晌不语,薛家五姨太太见了,轻笑一声,向舞小姐道:“这是哪年的老黄历了,你又翻出来。你知道方夫人么?就是丈夫在白门政府当官的那个女人,明京沈家的小姐。那才是消息灵通的,你这又算什么。”

舞小姐道:“什么?”

五姨太太好整以暇地整了整鬓发,摊开最后一张牌,笑道:“人家可不跟咱们一道打牌,所以你不知道。我们家的大夫人去年有幸同她在一个牌桌上打牌,打仗的消息就是从那个牌桌上传出来的。大夫人回到家里跟我们说:这个女人厉害着呢!平日里看起来不声不响温柔静默的,听说要打仗,当晚就收拾细软往她白门的丈夫家去了。哼,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她的话中颇有奚落之意,果然,舞小姐立时嗤笑道:“谁知道这仗打得赢打不赢,我就瞧不上她上赶着离开明京的样。当初说什么希慕明京的风物,如今战事一起,却又跑到南方去找她的丈夫。万一他们打输了,说不准还是要回来呢!到那时候,恐怕过得比现在还不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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