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番外(170)
阮慕阳眼中的红光褪去了些许,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宋颉。
宋颉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玉面阎罗宋晟,师兄啊,大哥啊,你可真够出人意料的,原来你身上的人性还没被鲜血彻底浇灭啊……”
阮慕阳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觉得“宋晟”这个名字异常熟悉,看着宋颉肆意大笑的模样,他脑中忽然闪过梦里模模糊糊看过无数次的片段——
熊熊大火包裹了宅邸,他抱着嚎啕大哭的婴孩站在一片火海中央,周围不断地有瓦片和碎石落下来,不远处有人们的哭喊声和马匹的哀鸣声,怀中的婴孩像是怎么也哄不好,尖锐的哭闹声把他的鼓膜噪得生疼,浑身是血的男人粗鲁地推开他,一根粗壮的梁柱落在他方才站的地方。
男人布满血痕的脸被跃动的火焰阻挡,总是没法看得真切,只依稀看到他好像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语气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关于他到底说了什么,阮慕阳回想过无数次都没能忆起只言片语,这一刻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呢喃:“活下去吧,以你想要的方式活下去,我将赐予你力量,我将守护着你……”
阮慕阳透过破碎的铜镜看见自己眸中的火焰亮起,又缓缓熄灭。
从那一刻起,他体内的杀伐之力隐藏起来,只在他生命垂危之时出现,霸道地占据他的身体,扫除周围一切有威胁的东西。他明明不记得那男人的事情,却忽然觉得男人的性格就是像那恶魔一般蛮横无道。
这也许就是男人沾满鲜血的脸庞也成了恶魔的具象的原因吧,原来那恶魔并非无名,其名为宋晟。
至于拥抱温初月时红瞳为何会出现,大概是他“想要”的欲望过于强烈吧。
告别了十句话里有八句听不懂的宋颉,阮慕阳整理了一下因打斗而散乱的头发,回营帐找他心心念念的主人去了。
他在营帐外面遇到了温初月,大概是在帐中闷了太久,温初月出来透透气,见四下无人,摘掉了兜帽,扶着轮椅站着,正在活动受伤的脚踝。
“你回来啦。”温初月听见动静,回眸冲阮慕阳笑了一下。
第一缕晨曦的微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他眼中含着星辰大海,背后笼罩初升曜光,美得如梦似幻。
而阮慕阳的眼底凝聚着点点微光,像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温初月所到之处向来不缺乏炙热的视线,那些不怀好意打量着他的人让他打心底里厌恶,温乾偶尔刻意会带他接触一些脑满肠肥的生意伙伴,那些油腻猥琐的男人想方设法地往他身上蹭,回来之后能恶心得好些天睡不着觉。
也因为这样,他对自己的脸怀着相当复杂的心情,一方面,这张脸在某些时候相当便利,是他赖以生存的重要工具,他一直小心地保护着,除了阎罗殿那次,从没让脸受过任何伤;另一方面,他厌恶着自己这张脸,他经受的诸多折磨都来自于这张脸,如若不是生了这幅面孔这头白发,或许他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小农户,在乡下耕种一小块土地,娶了一位普普通通的娘子,一同过着平稳安定的生活,一辈子都无需面对男人们肮脏不堪的欲望。
所以,他在厌恶自己这张脸的时候,也厌恶着那些目光猥琐的男人们,他还恶毒地戳瞎了其中一个男人的一只眼睛,事实上他在臆想中也这么干过无数次,可阮慕阳此时的视线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炽烈,他却提不起一丝恨意。
阮慕阳缓缓地走向他,似梦呓一般低语:“初月,我可以吻你吗?”
他明明连更过分的事都干过,现在却假惺惺地征求他的同意。
“要是我说不可以,你会怎么办呢?”温初月心下这么想着,却轻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没推开阮慕阳环过来的双臂,没避开他覆上来的唇。
这吻浓烈绵长,好像阮慕阳那一腔深情是出于本心,一点儿也不掺假似的。
一滴倒映着熹微晨光的清泪自温初月的眼角滑落,悄声无息地融进化了一半的残雪里。
不远处突兀的号角声响起,昭示着这场盛宴的落幕。阮慕阳急忙扶住温初月的肩膀退开他,又手忙脚乱地把他放在轮椅上,替他戴好兜帽,绕到背后推着轮椅,语气有些慌乱地说:“主人,时间到了,我找人送你回去。”
“真是无情呐,这么快就叫回主人了,到这儿之后你陪我的时间还没够半柱香呢。”温初月飞快地抹掉了脸上的泪痕,端出惯有的轻佻语气。
阮慕阳像个做了坏事被逮个正着的孩子,脸上有些发烫,促狭道:“主人,这里人多眼杂,莫要取笑我了,等闲下来了,我就向师父告个长假回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