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酌月光(41)
反正,回应周卿檐的只有简容家那只捡来的三花慢条斯理地踩着猫步从沙发底下钻出来,瓮声瓮气地边迭声“喵呜喵呜”叫,边小心翼翼地凑到周卿檐脚边,拿脑袋钻撞着他小腿。简容弓下背把猫抱在怀里,眨了眨眼,迟钝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
“……我家的门从里面打开后会自动上锁。”
周卿檐抽搐着嘴角,递给了简容一个无奈的眼神。是他疏忽了,晌午听见周惟月那番话以后他只挂记着简容的情绪,和他知道真相的权利,仅仅一个门锁能从内开启并且在关上门后自动上锁的基本知识,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本想着和简容一块儿过来,见了傅列星能让他俩好好谈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谈着谈着肾上腺素飙升,两人互相动手了,他还能充当个和事佬。这下好了,人直截了当地走了也省得他再多管闲事了。
回想起来,周惟月说的话无不有理,成年人之间的性爱,或多或少在一个视线交汇间就能发生的事,更别提酒后失去理性,更是不值得挂齿。
“你要找他谈吗?还是就这样算了?”
周卿檐抛开千丝万绪,抬头去看,简容正抱着猫,神情怔然地直盯着茶几上看。他疑惑地走向前,顺着简容钉着的目光,看见了那薄薄一小张压在玻璃花瓶底下的卫生纸,上头的字迹笔锋行折锐利,笔尖似乎有些涩,出墨迟缓,以至于在提笔处划破了一小道缝隙——「 昨夜多有冒犯,还请原谅。医院有事先行离开,无论有没有受伤,都请务必和我联系。」
还附上了微信号,而落款没写明,仅仅留下了一个画押般的简笔星星。
回到家的时候日将西暮,一出电梯口楼道左侧一扇偏窗外透出点不甚明亮的灯光,黄中带橘的,也不晓得是路灯还是余辉。周卿檐在回程的路上随手点了个外卖,是上回他病了的时候周惟月给他点的那家粥铺,他在电梯里向外卖软件单,但信号断断续续,周卿檐也不晓得单子成没成。
回到家把汗涔涔的脏衣物从身上换下,扔进洗衣机里,周卿檐蹲在前方望着里头电机叠次转动,泡沫从无到有的时候,玄关响了声门铃。是外卖小哥,周卿檐接过塑料袋挂耳,冲人道了声谢后,盘腿坐在铺着羊绒地毯的地板上,把外卖盒子搁在茶几,就着电视上播出不晓得第多少遍的综艺,囫囵地喝粥。
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周卿檐倏然觉得自己这家有些空旷,嘴里的粥味道也和先前的略差一二,但的的确确是他的错觉,毕竟这确实是周惟月给他买的那款店家推荐海鲜鸡丝粥,家里也没少什么东西。
他坐了好一会儿,软了腰骨,把后脑勺抵着沙发座边缘望着天花板上的挂灯出神。
懂了,是少了个今早一块儿吃饭的人。这么想着,周卿檐任由感性支配理性,放着热粥不吃,跑到房间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噼里啪啦地给周惟月去了条消息。
“在忙?”又觉突兀,他忙多补上一句,“傅医说医院有事儿没在简容家等,留下了个纸条让容容联络他。”
“嗯。”周惟月秒回复。
“今天本来就是他值班,医院找不到人才让我去做紧急手术的。”
“简容联络他了?”
周卿檐发了个“小猪翻滚”的表情包,“没有,他把傅医留下了的纸条团巴团巴后扔进了垃圾桶。”
“真不愧是他。”
周惟月给周卿檐发了个自带沙雕光芒的大拇指点赞。
看着两人没什么营养的聊天,周卿檐暗自失笑,他边和周惟月互传着秒读秒回的消息,一边来回在客厅瞎溜达着转圈儿。当今老一辈教育孩子,多半离不开一句,走路当心脚下路,不要天天玩手机,周卿檐在一脚踢到茶几腿儿的下一刹那深有体会,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他“嘶嘶”直倒吸气,蹲下来一看,小拇指擦破了皮露出肌肤下方淡粉色的深层组织,万幸的是没见血,也没把指甲盖儿给踢掉,缓了一会儿便缓过来了。
家里没翻出创可贴,周卿檐索性把称不上是伤口的伤口放置在那儿,多半再过两天就会好了。等他再次拿起被他抛进沙发缝隙里的手机,周惟月传来的消息已经不围绕在简容和傅列星之间了,他问周卿檐,有没有和奶奶说他们过两天要回去。
还真没有。
踟蹰半秒,周卿檐调出通讯录,指尖顿在了「妈妈」二字上。现在是加州时间清晨,刚过上班时间,妈妈十有八九没那个闲时间和他叙亲情唠家常。于是周卿檐改成了给她发短信,从简地说了他和周惟月会回去探望奶奶,掐头掐尾,不提始末。末了,虽觉多余,但他还是多发了一句——“麻烦和爸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