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98)

作者:龙五爷

秦族这个民族,虽然有着几千年厚重的文化底蕴,但自古以来就讲求实用主义、一盘散沙,而且轻易不会对什么事情——哪怕是国家大事太感兴趣。不过,在“吃瓜看戏”这件事上,几乎每一个秦人都是极有热情的。十月底的北方已经是寒风凛冽,可再冷的天气也阻挡不了广大人民群众对于看热闹的渴望,是以早早就有听到风声的人赶了过来,站在高耸于广场中央喷泉中巨大的灰色石碑下,紧张而兴奋地翘首以待。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宪警队押送犯人的囚车径直开到共和广场时,广场四周等着围观新一轮“好戏”的秦人就骚动了起来。大约一个月以前,就在这里,十几名“乱党分子”被当众公审并被枪毙;时至今日,人们仍会在茶余饭后之际津津乐道地谈论那天发生的事情:

比如,其中一个乱党临死前被吓尿了裤子。再比如,有个女乱党长得特别漂亮,子*弹穿过她那漂亮的脸蛋儿时炸开一个大洞,啧啧……

“听说了吗?今天拉过来的可是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中一人神神叨叨地对周围另外几个好事者说道:“据说这位胆大包天,竟然把陈大总统的儿子给揍了!”

“我的天,那位二世祖混世魔王他都敢打?活得不耐烦了吧?”

“可不是,活着不好吗?”

又有人问:“那他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诱因么?”

“我听别人说哈,”另一个人答道:“是因为陈启明杀了一个闹事的学生,所以这位爷就开枪打伤了他那只握枪行凶的手,把他变成了残废!”

“……你这消息从哪儿听到的?有鼻子有眼儿,说的跟真的似的。”

那个透露消息的人得意道:“那是当然,我有个亲戚在上京医院,她亲口告诉我的。嘘——你们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说个屁,谁敢乱说啊!是个傻子都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把嘴闭严才是明智之举。不过话说回来,为区区一个学生得罪大总统,这人有毛病吗?”

“别说啦,你们快看,那人出来了!”

其实,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一群荷枪实弹的宪警踢着正步走过去,仅此而已。而站在最前一排的人,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被铁索牢牢捆缚在刑架上的男人,目露惊异之色。

虽然没有谁叫出声来,但也已经有人认出这个男人是谁了。

这样寒冷的天气下,人人都穿着厚厚的毛制衣服抵御低温。可刑架上锁着的男人却只着了一件白色里衣,前胸、腹部洇出的鲜红由浅而深地自单衣里渗了出来,显然那里正在流血。而比这白色里衣更为苍白的,是他那张原本俊美妖冶之极的脸。他赤着脚,双手吊在铁架两旁,头微微偏向左边,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因为一道麻绳将他修长的颈子强行绑在铁架上,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来。

就像一只困在猎人陷阱中的、绝望的天鹅。

等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直到把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之时,才有一名宪警走了上来,手指向长发男子,用背书一般平平板板的语气道:“大家肃静,肃静!此人日前行刺陈启明部长未遂,人证物证俱在而抗拒认罪,死不悔改,遵照宪警部部长之令,特对其施以鞭刑并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鞭刑?!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所谓“鞭刑”,在场所有秦人都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种远在燕王朝时代就存在的一种刑罚,合众国建立后也并未废止、是故沿用至今。虽说如此,实际上适用的次数却极少,只有偶尔才会用于惩治、羞辱犯下“通*奸罪”的人。如今宪警部对这人用鞭刑,其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沈将军,小的再问您一遍。”那宪警转过身来,声音压得极低:“认不认罪?只要您当众给部长大人道个歉,这事儿就好商量。”

意料之中的,仍是没有任何回应。于是宪警狞笑着一挥手:“行刑!”

长长的铁鞭子裹挟着风声呼啸而下,震得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跟着颤抖了一下,有些胆小的人甚至捂住眼睛不敢再看,剩下的则瞪大双眼注视着高台之上受刑之人。这一鞭子力道极重极狠,刑架上的男人左肩至右边腰际瞬间就刻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们这些魔鬼,住手!”

人群中忽然冲出来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小麦色的脸因极度愤怒而涨红到有些充血。他一边拼命挣脱维持秩序的宪警的阻拦,一边吼道:“大总统的儿子了不起吗?就可以把其他人的命当做蝼蚁一般毫不留情地碾碎?!教子不严遗祸四方,亦是为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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