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97)
白布取下的一刹那,沈长河就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还一边向外吐水,吐到最后几乎连胃液都要清空了。陈启明对这效果相当满意,眼睛发亮道:“本公子再问你一遍——服不服软?”
半晌寂静。
终于,陈启明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索性命人将轮椅抬了过去。直到离得近了些,他才斜着身子看向俯卧在地上的青年,眯着眼细细打量。
沈长河犹自艰难地喘*息着,湿漉漉的长发掩住了小半张侧脸,长睫轻颤,嘴角逐渐渗出丝丝鲜血。陈启明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问你话呢,你是哑巴?”
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打手们已经心领神会地几脚狠狠踹在了沈长河的小腹处!陈启明竖起耳朵听了很久也没听见哪怕半声呻*吟,转过头去一看,入目的是刺眼的一片红,这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血溅满地。
“听说你给他用了烙刑?让我看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陈启明桀桀笑着问向马晋文。后者怔了怔,道:“部长,这……伤口已然化脓感染,还未处理……”
“够了闭嘴!”
陈启明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脏。一听见“化脓感染”这四个字他险些吐出来,干呕了一下才恨声道:“拎捅盐水过来,泼醒他!”
一桶高浓度盐水兜头盖脸地浇下,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痛迫使沈长河立刻恢复了神志,又是一口鲜血咳了出来。到了这种程度居然还没听见这人的哀嚎惨叫,陈启明百思不得其解地瞪大双眼:“你是不会痛,还是天生的贱骨头、欠虐欠打啊?”
“去你妈的。”
终于,沈长河说出了自遭受酷刑以来的第一句话。这四个字说的极为生涩——显然,他从前并不习惯骂出如此粗鄙之语。不过第一句既已顺利地说出口,第二句就流利多了:“欺软怕硬,滥杀无辜——你他妈的也算是个人?”
“你……你找死!”
陈启明被他骂得直接愣在原地,继而暴怒。如果不是伤重爬不起来,此时他已经跳起来了:“好!那公子我就成全你!”
“部长大人,万万不可!”
马参事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声音却都被吓得变了调,连忙挡在二人中间。陈启明厉声骂道:“滚开!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种给我吊到广场上示众!”
马参事沉声道:“部长,他毕竟是西南军政府将军,请您慎重!”
“慎重你祖宗!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本公子也不怕!”陈启明气得目眦欲裂,眼睛里已然充满了红血丝:“都愣着干什么?去啊!”
示众(一)
莱斯特冲进来的时候,李云凌正对着一篇文稿紧皱着眉发呆。
已经一个晚上过去了,宪警部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外界也没有任何报纸上刊登关于昨日那件事的报道,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片死寂。
李云凌早就知道,如今的天机阁已是沈长河的直属麾下,按理来说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们第一时间就该向军政府传递消息了;可不知为何,这个曾经在燕王朝时代叱咤风云的情报组织现在真可谓安静如鸡、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现在所能想到的最佳对策,也只能是开动自己生锈了二十几年的脑子写篇“檄文”,把这件事通过境外报社捅出去了。
“莱斯特大使先生,你来得正好。”见莱斯特走进来,李云凌眼前一亮,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请帮我把这篇文章翻译成大洋国语,尽快在外媒上散布出去!”
莱斯特拿过来仅仅扫了一眼便放在一边,神情凝重道:“这些都不重要,出大事了!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
“什么?”李云凌怔了怔,不明所以地望向他。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军靴踩踏地面的声音,随即便有几名士兵冲了进来,为首的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报,报告!宪警部的人把将军……”
待他简要地将事情经过叙述一番后,李云凌才看向莱斯特,沉声道:“时机到了。大使先生,还是得麻烦你把我写的文章尽快刊登出来,另外多叫几家外国报社的记者,让他们带好照相机去‘共和广场’——”
想了想,她又冷静地补充了一句:“对了,最好叫上一些在外国报社供职的秦人,让他们化妆成普通百姓的模样,速来找我。”
“共和广场”坐落于上京城午门附近,过去曾经是专用于执行死刑之所在,现在已经成为了象征合众国推翻封建□□旧王朝的一处纪念性质的遗址。由于此处过去曾经是行刑的地方,即使新建了别的建筑,也仍是透着一股阴冷可怖的森森鬼气。